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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四周重新恢复安静。
他们俩一时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时妍说:“月亮好亮。”
文东说:“是的。好亮。”
时妍笑了一下说:“人家说对月思人,一看见月亮就会想起心里的遗憾。说吧你刚刚是不是想起了蒋明远?”
文东也笑说:“我是觉得和蒋明远之间有遗憾,可也不会老思念他。”
“那你就是想你某个有缘无份的梦中人。”
“不是。”文东没接她的调侃,很正经地说,“我生命中最大的遗憾是我爷爷。”
时妍没有随意接话。
“我爷爷最后的那段日子,特别痛苦。我每次见到他都觉得他根本已经被病痛折磨得没有人样了。有一天我看着他想,你这么活着受罪还不如死了呢。然后他就在那天死了。”
空气一时寂静。
文东接着说:“那时候我爸妈他们在哭,我心里却觉得很轻松。因为终于不用看见我曾经敬仰的榜样那么灰败的样子。我觉得他那样让我喘不过气来。我那时候想的都是我,一点也没有想到过我的家人。”
时妍依然没说话。
“我是不是有点阴暗?”文东问她。
时妍看着他说:“是的。但是我理解你心里那种感觉。”
她觉得他是痛苦到极致后生出的麻木和冷漠。
文东看着她,黑夜里他的眼睛有亮亮的光。
他扭过头看着前面的路,“后来过去很长时间了。有一天我突然很想他,当我想他却发现再也不能见不到他的时候,我才悔悟我有多么混蛋。如果不是我那个念头,他或许还能多活一段时间。”他抬头看了看月亮,“人能活着看见每天的太阳和月亮是多么珍贵的事,我有什么权利觉得他活得没质量不如死了呢。”
“其实,他的生死不是你的念头能左右的。”时妍想这么对他说。但是,这种安慰有什么必要呢?
“你现在还那么想你爷爷吗?”她说。
“偶尔吧。”文东笑说,“你说时间是多么可怕的事?”
时妍从刚刚开始,听着他讲的话就有种处于梦幻中的感觉。不知道是黑夜让他有倾诉的欲望,还是酒精让他有倾诉的欲望,他居然那么自然的跟她提起他心里的遗憾、伤痛,还有阴暗的那一面。
这种他对她自然的平常的不设防的亲密让她感到震动。
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进去了他的世界深处。她有点彷徨,这跟她和自己定好的不一样。
可她也无法装作没有感受到,她在听他对她说那些话的时候,心里有泡泡不断冒出来。
那是被他信任交心而开心的感觉。
躺床上睡觉的时候,时妍从这边滚到了文东怀里。
很久后,时妍还一直睁眼看着他的脸。
文东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闭着眼睛对她说:“睡觉。”
时妍一听他还没睡着,赶紧叫他,“文东。”
“嗯。”
“你有没有和你父母聊过你爷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