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司在人前,素来不说话,几乎没什么存在感,今日与裴昭站在一起,气势陡然就显了出来。四娘吓得脸色发白,一声不敢吭,就连一贯维护裴昭的老夫人也跟着急急出声:“三郎、三郎,你快回应你大哥,究竟怎么回事?”温言淡淡一笑,裴昭闯大祸了,家仆的命也是命,五六条性命,上告官学,是要夺了他秀才的功名。裴昭脸涨得通红,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脚下,二夫人还要替儿子说话,裴司转头看着她:“二婶娘,他若说不清,是吃大亏的。他们是死了,还是被卖了,关系到他后半辈子的。”二夫人张了张嘴,看着儿子的样子,皱紧了眉头,“说呀,你到底怎么回事?”“我真、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护着我,我跑了,他们没跑得掉。”裴昭眼见裴司不依不饶,索性扑向老夫人,“祖母、祖母,孙儿当时吓坏了,什么都不知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你走了多久的路?”裴司追问。裴昭哭道:“你要怎么样,我都说了我不记得了,我考不上,是我命不好,你凭什么颐气指使我。”二夫人陡然一颤,儿子哭诉,她来劲了,推开裴司:“大郎,他是你的三弟弟,你不喜欢他可以,可别给他头上乱扣帽子,不指望你拉他一把,你还要毁他名声。”今时不同往日,裴司长大成人了,身上有了功名,又有老族长撑腰,但在家里,还是她二房掌握中馈的。“是吗?”裴司冷笑道,他点点头,致歉道:“好好好,我的错,裴昭,我给你赔罪。”裴司抬手,同裴昭致歉,嘴角挂了淡淡的笑容,裴昭松了口气。温言却提了口气,裴司不是道歉,他的笑容意味悠长。裴司肯定知晓其中的缘故,现在不提罢了。果然,裴司道歉后,便退了出去,温言咬咬牙,跟了上去。“哥哥,肯定是有问题的,那双鞋子就是最好的证据,你怎么走了呢?”温言提起裙摆,心中忐忑,“哥哥,都没了吗?”在京城内,性命或许不是性命,但在青州这等小地方,五六条人命,可是大事呀。闹到了衙门里,裴昭虽说不死,但这样的人,朝廷也不会再收的,意味着,他这辈子都走不了科举的路子。裴司放慢了脚步,余光瞥到十一娘的神色,道:“无妨,你别管,不会出事的,你放心。”温言心中不安,那可是人命,裴昭在做什么?兄妹二人回去,裴司照旧将人送了回去,他并没有声张,回去后,从书柜前拿了一本书,放在桌上。青叶闻声走进来,走到桌前,看到书名,纳闷道:“主子,你怎么看《礼》,你不是早就读过了吗?”“随意翻翻。”裴司声音低沉,修长的指尖搭在书页上,“你去前面盯着,看看衙门里的人来后是什么情况。”青叶领了吩咐,转头出去了。****衙门里的官差来问了一通,裴家奉茶给点心吃,随意将人打发出去了。温言也收到了消息,脸色一僵,“就这么走了?”打听的婢女点点头,“对,走了。”温言又问:“那可说了那几个仆人的去处?”“那就不知道了。”温言点了点头,心中还是放心不下,转头去找了父亲打听情况。周氏心情好了不少,见到女儿回来,更是让人拿点心果子吃,当着她的面,温言就问了话。“哪几个人?”裴知谦纳闷,“都没有回来吗?”裴知谦刚回家,不知道家里闹了一通,闻言后有些纳闷,“他去哪里了,怎么会遇到山匪,说一说位置,待日后我们路过的时候绕开。”温言说:“大哥哥问了,不肯说。三哥哥的鞋子,不像走了许多路的样子,您也知道,老夫人疼着,二伯母宠着,大哥哥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可好几个人不回来,虽说是家里的家生子,好歹是几条人命,阿爹,我心里慌得厉害。”“别说是十一娘慌,我都跟着慌了。”周氏变了脸色,下意识就开口:“三郎怎么不愿意说,是不是有什么苦衷。”父女两人也说不上来,毕竟猜不透,裴知谦面色凝重,“那是二房的事情,二嫂惯来护短,我也不好插手了。”什么都不肯说,他就什么都做不了,连跟过去的哪几个人都不知道。裴知谦心里不舒服,他没法管,老夫人那一关在,就不容他来插手。可是不管,名声传出去,对裴家不好,仆人跟着出去了,却没有回来,全军覆没,就裴昭一人好端端地回来了。温言看着父亲的脸色,眉心揪着,十分头疼,她叹气道:“那就不管了,事情是二房折腾出来的,我担心连累大哥哥,他是解元,家里人出事,都会连带着他的。”裴司的解元给裴家带来许多便利,衙门里的人对裴家客客气气,那也是看在裴司的面上。外人提到裴家,也是会提起解元裴司,会说裴家仗势欺人,仗的就是裴司的势力。裴知谦愣了半晌,遇到拎不清的兄嫂,他也没有办法。“我先派人去问问哪几个人跟过去的,摸摸情况,你别声张,过两日就是践行宴,你趁机好好玩一玩,这些大事由长辈们去解决。”裴知谦宽慰女儿,没有办法的办法就是去摸摸底。正面去找裴昭,二房也不会答应的。安慰过女儿,裴知谦当即派人去查了,还不能明目张胆地去查,悄悄摸摸。裴知谦怄气极了,气得在家里来回走动,“都是养儿子,我大哥什么都不管,养出了解元儿子,我二哥二嫂,捧在手心里宠着,结果养出这么一个玩意儿。”“哎哟,你小声点,最近刚安稳下来。”周氏急得去捂着五爷的嘴,急道:“小心隔墙有耳。”裴知谦郁闷地坐了下来,周氏叹气,道:“你也别管,小心惹来祸事,天塌下来,还有老夫人盯着,还有大爷二爷,你管什么呢。”管什么呢,又不是五房的事情,何必惹人嫌。裴知闷在心头上,半晌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