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滴血,兄弟二人的神情亦如带血。
纪明河轻轻擦掉脸上的血珠,回头笑了笑。
“大哥,我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是你……”
纪凌神情平静,“我早已知道是你。”
纪明河略微一怔,旋即大笑。
“大哥真是好本事!骗了这么多人大半年,都以为你真的困在那方小院子里,一辈子都要痴痴傻傻了……可你却化明为暗,暗中相助四殿下!”
面对兄弟的指责,纪凌十分平静。
“我与四殿下自小相识,会站在他这边也不奇怪……倒是你,一次次的让我意外。”
“明河,咱们兄弟二人,虽非一母同胞,可也是从小一到长大;你养在我母亲膝下,我也视你为亲弟,可你居然宁可为了前途富贵帮着三殿下害我——”做兄长的声音凌冽,如冰如霜,“——春猎那日,你设下圈套,引我入内,想要我性命——是你不是?”
纪明河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爽快道。
“是。”
“我的确是想要你性命,若你不在,我便是父亲膝下唯一的男子,可以继承安国侯府。”
纪凌心中越发难过,可他还在继续说下去。
“为了一个虚无的头衔,你竟愿做到这个程度!?”
被说到这一句,纪明河才大笑起来,目光狠辣。他一身黑衣如同他这么多年来的梦魇,可那又如何,他在这人世间的选择上早已退路全无。
“……你也说了,咱们非一母同胞,你从小样样出色,便衬得我样样不如;你十三岁打马游街,嬉笑怒骂,父亲母亲却没一个敢管教与你的!我呢?我就算整日在师父面前恭恭敬敬,父亲母亲也不会多侧目一眼。你叫我怎么放平心态?你叫我如何将你当做亲兄弟!”
黑衣人停顿片刻,似乎是重重地喘了口气,才有力气继续说下去。
“……再说了,亲兄弟又如何,三殿下与四殿下不是亲兄弟吗?当今陛下也有这样多的手足!可权势面前,哪有兄弟?哪有手足?你若挡着我的路,便不能怪我无情下手。”
“……”
纪凌听了这一段话,沉默了许久。
他心里想了很多,大部分是儿时兄弟俩的回忆片段,少部分是长大后两人客气又生疏的对话。在春猎前,他从未把纪明河的挣扎看在眼底过,他只觉得那是一个温和过分的弟弟,可在那之后,他才在渐渐地抽丝剥茧中意识到,纪明河并非他想象中的那般温吞无用。
“那么,我再多说也是无益了。”
纪凌长叹一口气,余光注意到周围的人已经杀得火热,唯有他们兄弟二人还在僵持。
既然纪明河选择站到宇文睿那边,他们就注定好了会有拔剑相向的这一天。
紫衣青年抬剑相对,剑刃寒光凛冽,一如他逐渐坚定起来的眼神。
“二弟,既然你想要这安国侯的爵位,便亲自向我来取吧!——”
话音落下,兄弟二人再度缠斗到一起。他们一起长大,跟一个老师学习剑术,可纪明河必须得承认,纪凌在军中、外界的交友,已经影响他的剑势许多,跟自己中规中矩的打发完全不一样——他更凌厉,也更敏锐。
剑尖皮肤,沿着心脉刺入,一击毙命。
……
“……二弟是死在我手下,可我不悔……”
夫妻二人早已清洗完毕,换上了干净的衣衫并肩躺倒在床上。陆云岚身上疲乏渐渐松快,脑子也不甚清醒,但听着纪凌的话,她还是轻声应和着。
“你无须后悔,那决定是二弟做的,不是你……”
她的手顺着身边男人的胸膛向上,被对方抓住,按在心口。
纪凌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旋即叹息,“他毕竟是我二弟,这种事,我不可能叫人替我……再者说,他曾想要我命,如今把命抵我,也是因果循环,报应罢了。”
陆云岚又低低地“嗯”了一声。
纪凌听出了她话里的疲惫,转了个身将她拥入怀中——温暖的怀抱让女子觉得舒服,更是自动自发地靠近了。两人缠在一张床上拥抱,彼此都不愿意先松手。
窗外天已大亮,可帷幔深深,为他们营造出了一个夜晚的环境。
“累了就睡。”
“母亲那……”
“凡事推后,等你醒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