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他就与同伴们分开愈远,青骓马在飞跃过一处灌木时,他不慎摔落马背。纪凌仓促之下向前扑了出去,在落叶堆满的地上滚了几滚,这才缓下冲撞的势头。但他额上、手臂皆被擦破,沁出血来——还不待他暗道一句“晦气”,林中便有早已埋伏好的弓箭手射箭过来。
这才是要了命了!
纪大少爷没料到会有这种突发情况,跟在身边的暗卫一时半会儿也迷失在了林子深处,放眼过去到处都是迷雾团团,若非还有轻微的叶梢风动,他就算抽出了软剑也于事无补。
箭雨不断向他攻击,紫衣青年狼狈地在林子里既避且闪,有几支险险的擦过了他的臂膀,所幸只割破了衣服和一点皮肉,没有造成太严重的伤害。然而纪凌也不是吃素的,他一咬牙,在逃到一处竹林时干脆反客为主,杀了个回马枪,将最为穷追不舍的几个偷袭者给砍翻在原地。比起他们的箭羽,他的长剑可谓毫不留情,直取人性命。
拼杀间,又多了几道血痕,最严重的一道是在腰际,一名黑衣人眼尖他逼近,直接抛弃了弓箭,抽出软刀向他近身刺来。纪凌唯有这一下避之不及,被刺了个正着,疼痛之下他杀的眼睛都红了,直接将人一剑捅穿左胸,死死地钉在身后那棵参天的香樟树上。
面对黑衣人剧痛难当的尖叫,他冷笑着拔出对方左胸口的长剑,让鲜血直接喷涌而出……不消片刻,这家伙便去地府喝孟婆汤了。
——然而追击至此还不算完。
纪凌的不按常理出牌的确起了一点作用,但他的打斗声吸引到了原本就埋伏在周围的其它黑衣人,更多的人追了过来,纪大少爷半身浴血,又无骏马相助,只能捂着腰侧的伤口,勉强止住血后继续前行。
京郊这片山林占地广袤,纪凌来的次数不多,也实在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往哪个方向跑的,他只能在沿路留下些记号,期待自己的暗卫和兄弟们能够赶快追上来。
大约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感到自己的双腿开始乏力,腰间的痛楚越发强烈——可惜他身上没有带什么药——紫衣青年咬牙撕下一截袖子,紧紧地将自己腰腹这块绑好,这才勉强撑起身子,迎面对敌。
此刻,他已经被避至一处悬崖峭壁边。竹林和杏林都不见了,迷雾未被冲散,但身后高不可攀的万丈深渊确实存在。他再无可退之路,只能握住长剑,沉声道。
“是谁派你们来取我性命?”
他这一路上少说杀掉了二三十人,可追过来的仍有十数人。他们大概也知道纪凌被逼到了悬崖边且身受重伤,一个两个的从林子里走出。他们无一例外穿着黑衣戴着面罩,领头的是一个灰色面罩,剩下所有人都看向那个灰色面罩。
纪凌也看向他,忍痛笑道,“都是要死的人,不妨给我个明白话!”
灰色面罩盯了他半晌,刻意粗声粗气道。
“纪大少爷,您贵人多忘事,哪还会记得咱们这些小喽啰?”
“纪某生平做过无数荒唐事,却不曾滥杀无辜。”紫衣青年将剑向下插进土中,借力站稳,只见他虽被逼入绝境,却依旧口气平稳洒脱,“今日你要我的命,总得让我死得其所。”
灰色面罩惊异于他的镇定。
“……无论是五年前随京郊大营征讨荒狼山寨,还是三年前北上随军去前线,又或者一年半前领命去赈灾……”
纪凌说得很慢,他是故意在细数自己所做过的事情。
因为林中已然有人追来,还不止一个——是敌?是友?都没关系,他不过是要赌这一赌,若是敌,反正敌人已经够多,他双拳难敌四手;若是友,那么就是叫他等到了,天不该绝他。
“我一不贪墨,二不徇私,三不滥杀。”
他缓缓凝视着灰色面罩身后依旧迷雾重重的深林,忽而一笑。
“你说我贵人多忘事?不如说是你们奉命前来的主子,是我熟人罢——”
灰色面罩神情惊骇,似乎没想到他转瞬间便猜出了最紧要处,看来一切果然是和主子说的一样,此人诡诈狡猾,十分多疑,万万留不得。
身后风声骤紧,灰色面罩冷凝着眼色,将刀背在衣袖间擦拭过后,沉声命令。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