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红萼随即应声而去。
……
陆哲今日本来已经打消了去玳瑁胡同的念头。他陪着小女儿赏玩了两幅前朝字画,陆云岚笑嘻嘻地在一张崭新的白绢上写下“墨出青松烟,笔出狡兔翰”——陆哲摇头,“拿曹子建的诗来评这幅字画,是否过誉?”
陆云岚莞尔,“女儿不过才读过曹子建的诗,便想也不想的用了这一句。若是父亲,会用哪一句呢?”
陆哲稍一沉思,便大笔挥就,朗声笑道。
“非‘铁画银钩’四字莫属。”
“父亲果然见多识广。”陆云岚一点儿也不脸红地夸赞道,随后命杜鹃将画卷起收好,准备带回风荷院慢慢品鉴。陆哲笑盈盈地看她天真模样,亦觉得心情好了不少——好吧,他心情不好的主要缘故,还是他那个不成器的二弟和不听话的二女儿。
前阵子陆仁好不容易打消了让二房的女孩儿去选皇子妃(实际上是失败了),近来又兴冲冲地想叫他两个侄女儿去攀令国公府的亲事——他陆仁也不动动脑子!令国公府有什么好的?轮前程尚不如安国侯府纪家和武定伯苏家……这也就罢了,反正前日他二弟赴宴归来,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看来是打消了与令国公府交好的念头。
再就是他和姚氏所生的女儿陆云梦。
陆云梦生得娇媚动人,并不十分像他,反倒更像姚木莲——或者说是姚霜儿。也正因为她与自己不像,陆哲才从二女儿的身上看到了曾经姚家大小姐的身影。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愧对姚家,对姚霜儿未能实行婚约之责,对姚木莲又不能照顾周全……哪怕是陆云梦,他都潜意识地怪自己没有教好女儿。当年若不是自己母亲一意孤行,他肯定能娶姚霜儿,再为姚木莲择一门好亲事……那么,她就不会介怀嫡庶身份,做出那么多糊涂事来……
“父亲,”陆云岚忽然轻轻地叫住了陆哲,十四岁的少女已然开始拔高、纤细,渐渐有了阮氏当年的秀美模样,“父亲今晚还会在府中吗?”
陆哲一怔,旋即笑道,“岚娘怎么会这样问?为父不在府中还能去哪里?”
陆云岚咬一咬嘴唇,轻言细语道,“父亲最近一月总有几日不在府里……听下面的人说,父亲常去玳瑁胡同的一处院子。”她踌躇几秒,像是在紧张,但最后她还是说了出来,“父亲可是把姚姨娘接出了庄子?想来二姐姐业已出嫁,父亲顾着姐姐的名声,也不会薄待姨娘……”
陆哲沉默片刻,“这事儿府里议论的厉害吗?”
“不过是些下人们嚼舌罢了,女儿也是偶然听丫鬟们说起,做了些猜测……”
“岚娘,这事儿我没有知会你母亲……”
“女儿知道,”陆云岚笑得和婉,神色清淡,她恳切道,“父亲不想母亲为此忧心,但又放不下姨娘和二姐姐,这才左右为难。”
陆哲叹气不语,陆云岚便继续劝道。
“父亲还是去吧,姨娘肯定还在等着父亲呢。我今日绊着您吃了晚膳,姨娘定是等急了……我若再缠着不让父亲去,岂不是刻意与姨娘过不去?”她尽力表现出自己深明大义的一面,“母亲与父亲心意相通,虽然记恨姚姨娘对大姐姐一时做了……糊涂事,可到底不是心狠的人;她也可怜姚家女儿命途多舛……您想,母亲从未为难过二姐姐,不就是最好的证据么?”
陆哲凝神半晌,终于是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欣慰道。
“岚娘,你能不记前嫌说出这番话来,为父既是吃惊,又是欣慰啊……”
陆云岚微笑,“我与二姐姐都是父亲的女儿,血浓于水,自然是不计前事的。”
她说的温柔无比,“血浓于水、不记前事”这八个字说出来却字字清晰。陆云岚知道,也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她是多么期待能在父亲面前揭穿姚家女的画皮——她们并非看上去这般柔弱。
送走了陆哲,陆云岚才淡淡的吩咐随她前来的晚风。
少女站在一株开得正盛的桂花树下,芬芳扑鼻的香气让她欲醉,似乎一切都在按计划向前——那么作为一手推动这件事发生的主人,她也该赶紧进行下一步了。
“叫红杏去把银花接出来安顿好……我可不想让为我做事的人受到牵连了,另外——”
晚风轻轻一笑,随即迅速消失在了主子身旁。
“小姐的吩咐,晚风必然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