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梦要出嫁的消息很快就跟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后院,原本有些懈怠的仆妇们见二小姐又定了安国侯家次子的亲事,便忍不住躁动起来——这不,红玉在廊下又被一个婆子拦住。对方好不容易左磨右磨地塞过去两角银子,生生压低了嗓门,显出一副讨好姿态来。
“……红玉姑娘,您瞧,我那闺女最是乖巧懂事,二小姐来日出阁,她定能伺候得当……”
“妈妈客气了,”红玉既不答允,也不拒绝,只是将银子收进,微笑道,“这陪嫁的丫头尚在留选之中,奴婢也说不上话啊。”
那婆子急了,连忙赔笑,“红玉姑娘这可是说笑呢!谁不知道您如今最得二小姐看中?您若是……若是肯在二小姐面前提一句半句我家那个丫头,必然能成……”婆子想到今后可能会有的荣华富贵,便又咬一咬牙,压低声音道,“姑娘若是肯卖这个好,奴婢便再奉上十两银子,若是我那姑娘得选……老奴便再添上二十两。”
这着实不是个小数目。哪怕是红玉如今的身份,也不过就一两银子,千文铜钱罢了。三十两银子,她得不吃不喝做上整整两年半。
红玉想了一想,这事儿哪怕不成自己也不吃亏,便温和了神色道,“妈妈后日将人送来便是。奴婢会和小姐提上一提,不过……若是小姐自己个儿看不上,那我怕是也……”她故意把话说在前头,那婆子却喜形于色,连连道谢。
“红玉姑娘肯就行!若是不中,也是我那丫头没这个福分!”
红玉笑笑,绕开婆子径直进了陆云梦的院子。
屋内,琥珀正捧着一卷古画伺候着自家小姐作画。陆云梦擅女红,画画却只是尔尔,不过平时无赖才会描几笔山水鸟雀。见红玉进来,陆云梦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搁下笔来。
“今儿个又有人托尼来说项?”她早就猜到了,语气中也带了一丝不耐,“如今我也算是水涨船高了。”
红玉抿嘴一笑,前日的烦闷一扫而空。
“小姐如今备嫁是府里人人皆知的事情,且对方又是安国侯爷的次子,如此门当户对的亲事,大家哪有不上赶着巴结的?”
陆云梦神色倦怠,意兴阑珊,“可笑我到头来竟还是只能嫁个庶子。在家中我就处处低了大姐姐一头,从今往后怕是更抬不起头来了。”
琥珀小心翼翼地收好古画,另端来茶水备用,开解道,“咱们府与安国侯府向来交好,且沾亲带故,小姐若是嫁过去必然阖家美满……”她稍一停顿,又嘀咕道,“大小姐那亲事明着看是再好没有了,可大姑爷到底出身贫寒,家中无力……少不得事事得求着娘家呢。”
“这你就不懂了。娘亲曾和我说,出嫁女最怕唯有两件事。一是夫婿贪花恋色不上进;二是婆婆横眉冷对不顺眼。”陆云梦叹气,“好在明河表哥素日见着还算良善之人,而安国侯府夫人对我亦还算和气……”只是一旦嫁过去,到底是庶子之妻,嫡母看她能有多顺眼呢?况且说是两兄弟,纪明河若是兄长也就罢了,偏偏是个庶弟——等来日她那位一心庶务的大表哥想明白了,要娶妻了,长嫂入府,还有她什么地位?
嫡母再好心,夫婿再得力,她的命恐怕也就如此了。
见陆云梦兴致不高,红玉与琥珀对视一眼,皆是为难。琥珀心里想的是“小姐本就是庶出姨娘又做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老爷夫人还能费心择一门好婚事真是捡了大便宜”;红玉却惦记着姚姨娘交代她的话,必须得叫陆云梦安心出嫁才是。
“小姐宽心,”红玉劝道,“当务之急是先捞姨娘出庄子才是。”
说到亲娘,陆云梦才有了几分精神。她又细细问了几句姚姨娘在庄子上的近况,得知一切都好时,才眉间舒展,重重地叹了口气。
“待成亲前,娘亲总算能与我见上一面。”
“是呢,到时候小姐到老爷面前一哭一跪……老爷定会心软。”红玉笑道,随即与自家小姐交换了一枚眼神,彼此现心照不宣。
出嫁女与娘家向来是互相倚靠的关系。她要借着庆国公府的势力,庆国公府何尝又不是靠她维系与安国侯家的关系?若是能将亲娘捞回来,在父亲身边多替自己说些好话,日子……定然还能过得比从前更好。
……
日子很快向前。二房的陆云韶四月及笄,陆云岚也一道去吃了酒。只是在及笄礼上,她三姐姐笑的十分勉强,那张清秀温柔的脸上并不见得有多高兴——还是陆云韶身边伺候的小丫头无意中和绿松抱怨,说二老爷和二夫人在小姐及笄前夜大吵一架,连体面都不顾了,跑去了生了儿子的宋姨娘院子里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