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岚不卑不亢道,“我自幼身子强壮,只是大姐姐偶染风寒,那些上好的药材我想着不变浪费,就送去给了大姐姐。”
她竟连一丝都不曾给自己留下——纪凌眼中微沉,语气愈发平静了。、
“咱们大可不必这样说话,反正妹妹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咱们早就互相知道。”纪凌本就是行伍之人,又非等闲小兵小卒,说起话来早就练出了一番威势。此刻他酒意上头,蓦然向前两步,高高的身形借着月色将阴影投落在少女身上,一双凤眼里既沉又深,叫人见之心惊,“……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否——要避嫌到这种程度?”
他们之间不足两三步,酒气扑面而来,仿佛是谁家酿了十七八年的女儿红才有的好味道。陆云岚这一会儿又被冷风吹又被酒气熏,也头昏脑涨起来。可——退让不是她的本意,她也不是那种人——少女仰起如玉般的小脸,直直对上紫衣少年的目光。
“那表哥想叫我说什么?”她轻轻一笑,牙尖嘴利地不同往日,“是想叫我与您花前月下,还是叫我与您互诉衷肠,又或者,想叫我舍出名声——”
“——我绝不是这个意思!”
纪凌闻言烦躁,当即喝断她不知死活的发言。
二人相对无语,他气咻咻地胸膛起伏,她却不避不让,誓要向他讨个说法!
“我绝不是这个意思……”纪凌缓了一缓,才再度开了口,他凝视着月色里她发髻旁明润的珍珠,幽光陡生,就好像眼前的少女本人一般——他一早知道,她并非绝色,也不是那种认人揉圆搓扁的脾气,可他还是觉得她很好。
“咱们本也没做什么出阁的事情……我只是想待你好些……”纪凌想了再想,终究违背自己的心意,十分艰难道,“……我家中没有姐妹,见了五妹妹你,便觉得投缘,这才……”
要逼着一个真诚的人说违心话,陆云岚也无端端内疚起来。可若是自己不狠下心肠,那么将来倒霉的人,必然也是她自己。
少女叹息,“表哥大可不必……”
——“谁在那里?”
一声突兀的男声惊到了还在谈话的二人,陆云岚慌忙向后看了一眼,随机就要跑走——但已然来不及了,身后人的脚步声逐渐逼近!眼见着就要从那道弯弯绕的石子路中走出来!
千钧一发之际,她只觉得自己腰上一紧,耳边一声低沉的“得罪”,随后整个人被揽住往假山阴影处一带。也几乎是在同时,石子路那头的人走了出来,只见来人打扮平常,好像是郑府的一位管事。
晚风怕这管事多事儿,便拦在那人面前,假作一副慌张的模样哭了起来,“……奴婢是庆国公府的下人,得了主子吩咐去马车上取解酒药,谁料路过这儿却迷了路,这才……”她生得美貌,又哭得真切,管事见了连说“不妨事不妨事”。
“这院子的确难走,更何况是晚上,咱们府里招待不周……姑娘随我来便是。”
管事在前头领路,晚风犹豫着向后看了一眼,才跟了上去。
山洞里,一男一女靠得极近,少女身上带着淡淡的熏香,少年身上却有着浓浓的酒香。纪凌当时不过是下意识地反应,他怕被人撞见他二人的独自在此,想也不想地便将少女藏了起来——可等反应过来后,他才惊觉他们的动作太过亲昵。
他只消一低头,就能看见粉衣少女微颤的眼睫。
“外面……”
“晚风会解决的。”纪凌低声道,“你不必担心。”
粉衣少女轻轻地应了一声,二人又是一阵无语。
可假山寂静,四周无人,纪凌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膛里跳跃,一下快过一下——这全都是因为他虚虚圈在怀里的女孩。
“事已至此,只怕以表妹的聪慧,也看得出来我方才只是胡言乱语。”
他心如擂鼓,终于是说了出来。
“若是……你对我有一丝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