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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不复相见（第1页）

我捂着手中的那盏雨后乌蒙茶，冷眼看她，哂笑道：“恕罪？本座可不敢当女君一个恕罪，女君如今今非昔比了，本座又怎敢来计较女君的罪处。”指腹轻轻在玉盏杯口摩挲，我用余光瞥了眼身畔的墨衣帝君，续沉下声问道：“既然你执意要留在玉清宫，那便留吧，只不过本座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云竹女君，头次本座与帝君下凡时，听说云竹女君离开过玉清宫，敢问女君离宫后，去了何处，又做了何事？”

“我……”堇衣女子不由浑身一震，头低下，眼神躲闪的心虚回道：“云竹、云竹那时，去冼月山给一位仙友贺生辰之喜，后又在人间游历了两日……”

我弯唇衔起一抹淡笑：“那狼妖，你又是在何处遇见的？”

“我、云竹是路过了人间一处皇城，恰好便遇见了为非作歹的狼妖，这才为了天下苍生出手降服……”

指尖摩挲着杯口的白梨花，我瞧她如今容色难看，回答的又是勉强，便沉笑出声，一如往日之淡然的开了口：“但愿你说的这些话，都是实话。云竹，本座向来不喜同人耍小心思，也不喜欢别人对我用心机，有些人本座之所以不愿出面反击，是因为本座不屑于与人虚与委蛇，本座不说，不代表本座什么也不晓得，本座是昏睡了太多年，但本座眼没瞎，耳也没聋，你往后也无需再费尽心思提醒我二十八万年前的事情了，该知道的时候，本座会亲自去寻找那些真相，委实用不着你，好心提醒。”

跪在地上的堇衣女子强绷着脸色不露出胆怯之意，抿了抿朱红的唇，瑟瑟扣袖礼道：“云竹、不知道祖上话中何意……云竹万不敢对祖上用歪心思，云竹忠于祖上，一生愿为祖上驱使。”

“忠不忠心，本座与你都彼此心知肚明。罢了，该说的话你也说完了，退下吧。”我不想再同她多说，赶着撵她走。

她昂头，不甘心的看了我一眼，又用着委屈且深情的目光看文宵，缓了一缓，才装作柔弱委屈的起身退下，离开了少忧殿。

她走后，我伸手接住枝头张膀飞来的一只灵鸟，安静的打量了它一阵，又打矮几上随手拾起了一两块点心碎末，喂给小灵鸟填肚子。

见我不说话，他猜到我是在有意同他赌气，亦是伸手拾起了玉盘内的一枚桃花糕，他起身朝我走了过来，厚着脸皮坐在了我的身边，一双手臂从后环住了我，温香随风飘溢至鼻尖，吸入胸口，沁人心脾……

“给她渡真气，只是想让她快些好起来，早点离开玉清宫。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本帝君都为你做了数十万年的孤寡老人了，难道你还不愿意相信，本帝君待你的情义是真么？”掰开桃花糕，他拿了一半送到我的嘴边，我有心别过头去视若无睹，不吃他送过来的糕点，也不同他说话。

灵鸟见他靠过来了，便迅速吃完了我手心的糕点，撑开翅膀又乖乖飞上了枝头，有心给我们留单独相处的时间。

他见桃花糕哄不好我，又将我往怀中再拥紧些，薄唇轻附我耳边，吐息浅浅的温存威胁道：“凤凰，你若是再不说话，本帝君……就亲你了。”

撩人的言语勾的我不禁浑身发麻，生了满躯壳的鸡皮疙瘩。他故意作势要再靠近我，我心下一惊，赶忙伸手摊在了他的胸口，阻拦他的得寸进尺——

“你，脸皮厚！”我嗔怪。

然他却抿唇一笑，明眸蓄满了一湾暖阳，再将半块桃花糕送到我嘴边，调侃着道：“知潆以前不是教过本帝君，遇见喜欢的人，便要厚颜无耻些，如此死缠烂打，或许有一日他觉得实在承受不住了，便也屈服了，愿意同自己勉强将就一生了……”

“这、这些话，你为何记得如此清晰？”我闻言羞红了脸，垂首瞄了那桃花糕一眼，乖乖张嘴将糕点吃下。

说起来，我同他讲这个心得时，实则是为了暗示他，我之所以一直赖在他的身边不离开，是因为我喜欢他……彼时我还年少，眼里心里都只有那一影青衣少年，我年岁轻轻便晓得了何为情，何为喜欢，甚至何为爱。可惜，他太呆了，以至于我那些年，从来没有一本正经，认认真真的同他说一句喜欢……

因着自己的懦弱，在云竹来到他的身边，并喜欢上他时，我还故作不在意的扬言要撮合他与云竹……本是一句无心话，可他当真了，云竹也当真了。他们在一起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每日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久，打那时候我才知晓，什么叫做心如刀割。

许是自己的执拗性子作怪，后来那几年，我开始与他有意作对，他不想我做的事情，我偏要做，他护着文弱的云竹，我却总是寻理由去惩罚她。我能感受到自己越来越自私了，可我虽是神仙，却也是个女子，碰上自己喜欢的人，还是会做些有失分寸的事情。唯一好在的是，我还清醒着，所谓的惩罚无非是命她一人扫扫营帐，或去山间给受伤的天兵采药。

但即便如此，在云竹无数次的委屈哭诉中，我们还是不知不觉，便越走越远了……

造成最后那个结果，我其实早有预料，毕竟两人分了心，有了嫌隙，日积月累只会互相对彼此，更加失望。

他对我失望了，所以才会为了云竹，拿剑指我的心口。

我对他失望了，所以才会孤身赴死，妄图与他再无瓜葛，死生不复相见。

只奈何我们之间大抵孽缘太深，以至于连死，都不能还清这场债。故而老天才让我得以重生，继续与他，做这万丈红尘中的一对痴男怨女……

“我不但记得这一句，还记得，你说，你想带我去天涯海角看日出月明，传闻看见太阳从汤谷里升出来，所绽放的第一缕光的人，上天会满足她一个愿望，而第一个看见明月从寒渊升起的人，上天则会赐给她一段美满的姻缘。你一直有个心愿想许，等天地太平了，你想去试一试，看老天爷，会不会圆了你的愿望……”

口中的桃花糕分明是最甜的东西，为何此刻入了口，却是味同嚼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