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叶霜正在外祖母家做客,娘亲随外祖母和舅母去了厨房帮忙,她就被大哥抱着随几位哥哥进了外祖父的书房。
书房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
靠窗的地方,侧放着一张长书案。书案上面摆放着笔墨纸砚等一系列文房用品,整齐有序,桌上还养着一盆秀气的文竹。书案后面是一把太师椅。书案对面和后面靠墙的位置,都放着一排书架,上面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本本线装书籍,可见主人对他们的珍视和爱惜。
书架靠近进门的位置,左右各摆放着一张小桌子,小桌子两边是两把小椅子。书案前面,是一张几塌,可供看书小憩,坐卧随意。书案后面的书架稍小,书架旁边挂了一幅气韵悠远的山水画。
叶霜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书房一向是文人雅士最好的栖身之所,也是安放灵魂的一方净土。书房不需要有多大,就像外公家的这个书房,胜在整洁雅致。它看似小,却装下了纷繁世间都难以装下的东西:心灵。不管是雄心壮志也好,灰心丧志也罢,善良天真也好,丑恶虚伪也罢……但凡世间种种,它一概收入其中,呈现出所有心灵未戴面具的那张面目,也能呈现所有心灵的本来面目。
外公也好,爹爹也好,哥哥们也罢,但凡爱读书的人,大抵都是在找寻自己心灵的归宿。
叶霜想,自己的归宿又在何方呢?
这个问题,她难以回答。是人,还是神?是彼世,还是此世?
其实,这些又有何分别呢,万事万物都从道而生,本质上就是道。之所以如此不同,又千变万化,就是因为各自的执念。
所以,叶霜,也不过就在此时此世此人,从不在任何彼时彼世彼人。当下,就是永恒的在,就是所有时间空间的集合,所有过往、现在和未来的集合。各种缘分和条件聚集,终化为此,归宿在此,亦未曾在彼。
然而,此在亦不在。因为当下的物质世界和意识世界,我们的感官、感受与想法,皆是虚妄,所以才有“过去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现在心亦不可得。”
只是,空是真空,却非假有。真空假有,悟得透彻,却难逃因果。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谈何容易!
然而叶霜既知宿命,又何惧之有?因果,不会因为畏惧,就能丝毫不犯。也不会因为过度敬畏,新的因果就不找上门。
做当做之事,为当为之人,因果犯她,她必回报,否则怎叫因果?她犯因果,亦坦然面对,又有何可惧?
叶霜也不愿意去想这么多,她现在还小呢。但其实她内心很是清楚明白,轮回的根本,就在因果之无穷无尽,就在执念,就是神也难以摆脱,或者说更难以摆脱。她需要这样时不时地想一想存在的意义和归宿问题,摆正在尘世间的心态,做好一个平凡的人。
叶霜拽着大哥,让大哥直接把自己放在外祖父的太师椅上,她就是很想坐在上面,好好感受一番文人的世界,再顺便打个盹。小朋友的世界,就是不能想太多深奥的问题,很容易就犯困了。
叶霜歪坐在外祖父的太师椅上,双腿自然盘起来,头枕着后面的椅背,进入了梦乡。叶霜此时正站在一大片碧绿的莲叶上玩耍,水珠在莲叶上翻滚,她也跟着水珠在碧玉似的莲叶上滚来滚去。滚得有些无聊了,她就一会儿在水里嬉戏捉鱼,一会儿赏荷花看花蕾,一会儿又摘下一朵肥美的莲蓬,掰开莲蓬绿色绵软的外皮,吃起里面香脆的莲子……
“妹妹,妹妹,醒醒,你怎么一会儿就睡着了?外婆叫我们吃饭了。”大哥叶承廉看着妹妹在椅子上歪睡着,小嘴巴一动一动轻轻咀嚼着,仿佛在梦里吃什么东西,几滴口水也正顺着嘴角往下流淌。
叶承廉正要伸手帮妹妹擦掉,旁边的弟弟叶承直就大喊道:
“妹妹,你这是做梦吃什么好东西了?口水都流了一地了。”
叶霜本来听见大哥喊,就从荷花池里回来了,正揉着眼睛悠悠转醒,结果被自家二哥吓了一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