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被高红梅点名批评,祁年年不敢回头,就那么一本正经向前走着小声问:“您都分家了,您奶奶为啥还管您家的事,还厥您妈?”
孟二妮说:“她老厉害么,俺又都是妮儿,她就敢厥俺妈。”
祁年年不同意:“是您妈老窝囊,要是俺妈,谁敢使恁腌臜的话厥她一句,俺妈不打死他也得糊他一脸屎。”
孟二妮不说话了。
少于六个人路队才能解散,过了大坑,六队几个学生拐上往北的小路,高大庆也跟着人家跑了。
他家原本属于大街,他以前也都是跟着祁年年这队走,孟二妮下队以后几个人换成勾肩搭背一起走。
去年秋后,高大庆的小叔要求分家,高大庆他伯抓阄抓到了后院,就在后墙上开了个向北的大门,从那以后,高大庆就根据心情决定走哪条路。
其实他还是走大街近,可他是老大,回家早了就得看一个弟弟两个妹妹,小妹妹刚一岁,得一直抱着,如果他没看好,哪个弟弟妹妹磕着碰着了,还得挨打,所以他是能不回家就不回家。
正好他也喜欢五队和六队之间那一大片桑林,六队的人少还能不排队,他现在放学时大部分就跟着六队的人先跑,再在桑林里耍一会儿,捱到最后时刻再回家吃饭。
上学时他基本还是走大街。
高大庆下队,五队的就只剩七个人,王保山家就在大坑西面第一家,他也跟着下了队,这样,路队就可以散了。
孟二妮二话不说,跳到南边沟堑上就往家跑。
祁年年和刘保国、高永春也撒着欢跑起来,嘴里还“哦呵呵”地怪叫着。
高红梅路队长的职务此刻自动解除,她高兴地和王丽玲说说笑笑结伴走。
祁年年三个人跑到孟二妮家那里,看到她家大门口还站着好多看热闹的人,祁年年和刘保国也想跟着看一会儿,高永春家远,先走了。
祁年年和刘保国跳上路南的沟堑,站在井台边,隔着倒塌的院墙看孟二妮抱着她小妹子,把她妈李春花往屋里推,李春花头发乱蓬蓬的,不停地用袖子擦眼泪。
大门外,孟二妮她大伯孟猪娃正黑着脸训自己的老娘:“妈,茅勺都跟你分了家了,人家想吃啥吃啥,你厥人家干啥?你镇大年纪了,就不能少管点闲事?”
孟老娘一拧脖子,一身又脏又破的棉衣乱抖,她跳着脚跟大儿子吵:“我咋不能管?茅勺是我的孩儿,那个*媳妇没本事给茅勺生孩儿,还光想吃好的喝好的,我就是想厥她,厥死她我给茅勺再娶个黄花大闺女。”
孟猪娃他媳妇葛秋云拽过站在孟老娘身边的小女儿,冲孟老娘嚷:“你是老的,好厥人我管不着,不过以后你再厥人时候别拉着俺金花,我可不想叫俺妮儿长大跟你样嘴镇腌臜。”
“啧,咋说话咧?”孟猪娃端起丈夫的做派训斥葛秋云,不过话头却软绵绵的。
“咋,我说错了?”葛秋云一下提高了声音,对着孟猪娃发难,“你想叫咱妮儿长大学成您妈这样,不厥人不会说话,谁看见谁恶心?”
说完,葛秋云拉着孟金华进了院子,大门摔得山响。
孟猪娃没了脾气,讪讪地看兄弟孟茅勺。
孟茅勺一声不吭,哭丧着脸,耷拉着头往家走。
虽然分了家,可庄子不好划,他和妻子孩子还跟家人住一个院里。
祁年年拉着刘保国跳下井台往家走,气得不行:“孟茅勺不算个男人,没蛋子儿。”
刘保国点头:“嗯,他就是个打锅货,孟二妮生到他家真倒霉。”
“哎,俺哥跟您伯下工了。”祁年年抬头看见祁春来背着锄,跟刘老三已经快走到王家家庙那儿了,他撒腿跑起来,刘保国紧跟着。
祁春来跟刘老三先到家门口,站在那里等着两个小孩。
祁年年快到跟前,祁春来把锄从肩上放下,笑着说:“跑恁快,跘着咋弄孩儿?”
祁年年跳起来抱住祁春来的脖子,猴在他背上:“哥,孟二妮她奶奶又搁那儿厥她妈咧,孟茅勺个没蛋子儿的货,媳妇叫厥成那,一气儿也不敢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