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带我来幽州,可谁知这幽州竟是这般的模样。”
巫蛊之术向来神秘,世人避讳,朝廷也将之妖邪化,所以他哪怕从阿爹身上学来不少本事,但从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这么多年藏着掖着,竟也渐渐习惯了,真拿自已当成一个山野闲汉。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可谁知,
祥林又一笑,听见身后再度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就见那言小娘子从枯木林中走来。
“小娘子,您来得太晚了。”
言卿听得一怔,突然觉得这话一语双关。
祥林又笑了笑。
年少时曾听阿爹提起,那些妻主娘子骄奢淫逸,无恶不作,越是底层的妻主娘子,就越无胸襟越无涵养,越是放纵心中那些无边的恶意。
后来亲眼所见,才知阿爹所言并未夸大,反而还保守许多,多少是口下积德,为那些妻主娘子留了些体面。
可那些人分明比起恶鬼还可怖,怕是就连修罗夜叉都没她们那般残忍的心性。
而在此之前,他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居然也会有一位妻主娘子,能像这言小娘子一般。
挺身而出,护持全族。
大兴土木开设作坊,炼油炼铁传授他们一技之长,使他们拥有足以安身立命的本事和底气,为这江氏宗族,为这些在她们看来本该低贱如尘埃,本该死不足惜的轻贱之人,谋出这么一条不一样的生路。
可为何从前就没这样?
此前那一年多,若她打一开始便是这样该多好?
一步走错步步皆错,事已至此怨不得人。
这时江雲庭已横挪一步,他挡在言卿身前,同时暗暗伸手将言卿往身后推,似乎生怕祥林做出点什么。
这人一身的巫蛊本事不得不防。
他自拦下祥林后,之所以没急着出手,便是因为祥林已经将手探入怀中。
他不知那怀中有什么,但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万一当真是什么无辜,而今小五重伤未愈昏迷不醒,那位隐世神医廖先生也已下落不明。
他江家欠下的恩情已太多,他绝不能再让这个人有任何的闪失。
又仔细看了祥林几眼,江雲庭问:“为什么?”
祥林也只是笑笑,
“做了就是做了,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真若寻一个理由,也不过是忍无可忍。”
“毕竟这天底下,并不是人人皆如你们,也不是人人皆如老族长,便是被人碾进了泥地里,便是被人残忍杀害肢解了亲友,也能继续忍气吞声下去。”
“活着看不见任何希望,也看不见公道,没任何盼头,连个努力的方向都没有,就只能被困在这般悲惨的处境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老族长总说忍忍就好,忍过了这几年,等把这些妻主娘子送走后,这江氏宗族便可休养生息。”
“可她们这些妻主啊,这么多年来,来了一批,走了一批,走了又来,来了又走,永远没个停歇的时候。”
“就算忍了这几年,可往后呢?余生漫漫几十年,难道就这么忍上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