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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老虎不发怒就是病猫（第1页）

这是长乐公主，她显然是刚哭过，也顾不上母妃的宫人跟着自己，一边步履匆匆地走来，一边用手背擦着脸。

顾红棠知道长乐公主素来与驸马不合，今日哭着进宫，肯定是来找穆太妃诉苦的，而这就是穆太妃和公主母女两个人的事了。她很有眼力见地起身，对穆太妃行礼说要告退，穆太妃把该说的都说了，也不虚留她。

在出殿时顾红棠刚好撞到长乐公主，对方今日穿着一身烟云锦衣，却气色苍白，再加上凄楚不能自持的神情，更衬着脸上的疤鲜红夺目。

但顾红棠却没盯着她脸上的疤看，只是对长乐公主福身，就像没看到她哭一样，照常问了好。

长乐公主这才注意到宸贵妃在这里，好不尴尬地从女官手里接过帕子，略挡了挡红肿的眼睛，也虚还一礼。顾红棠知道她无心攀谈，和颜悦色地说，“长乐妹妹定是来找太妃说话的，我就不打扰了，先告辞，待来日天气好，再请妹妹到沁华宫坐一坐。”

她的年纪要比长乐小，但因为长乐是昭庆帝的妹妹，她作为昭庆帝的妃嫔，自然也要跟着叫长乐妹妹。

长乐瞧着她那完美无瑕的脸，竟是看得有些痴了，定定地站了半晌，就在顾红棠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时，才凄然一笑说，“若天下女子都能长成你这样，这世上的女儿家就都没苦恼了吧。”

这话让顾红棠愣住，也实在不好接，她寻思了一会儿，决定坦诚地实话实说，“我也有很多苦恼。”

长乐垂下眼眸，恹恹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帕子。

待顾红棠离开了养德宫，长乐跪在穆太妃身前，低着头说，“请母妃准许我与驸马和离。”

闻言，穆太妃紧皱着眉头，身旁的掌事宫女紧紧搀着她。

“为何要如此？”

良久，偏殿里才响起她的声音。

长乐红着眼睛抬起头，想要把驸马做的那些荒唐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母妃，撞入眼底的却是穆太妃痛楚自责的神情。她要说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她在外面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因为这张脸也好，因为别的也罢，她都可以跑来养德宫向母妃哭诉，但母妃心里的苦又该去向谁哭诉呢？

她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母妃都因为当年的那一场火灾而深深自责。

但毁了她的脸的人，不是母妃，而是郑宦乱党。

“母妃——”

穆太妃看着自己形容憔悴的女儿，忽然恨恨地骂道，“是母妃没用，才让温呈远那个孽障把你糟蹋的不成人样。是母后没用，当年没能护住你，又没能给你寻个逞心如意的夫君——”

长乐含泪摇头，声声道：

“不是的，母妃，这不怪你。”

“若是母妃当年能更坚定地为你出头，你父皇也不会把你嫁给温呈远。那时候你哭着求我，说你不想嫁人，更不想嫁给温呈远，是我硬逼着你出嫁。母妃说你的青春年华耗不起，怕你再等几年就找不到好的姻缘，怕你用一生去枯等一个不会再出现的人，以为只要你出嫁，只要有人能陪你白首偕老，你就能有幸福，可是，母妃却是亲手把你的幸福葬送了。”

看到穆太妃涌出的泪水，长乐公主同样眼含热泪，“母妃，已经过去的事又何必再说。长乐最不愿看到的就是母妃为长乐伤心难过。当年父皇给儿臣赐下长乐这个封号，就是想让儿臣长相安乐，因为只有儿臣安乐了，母妃也才能安乐。不然母妃时时惦念着我，就是长乐不孝。”

想到女儿的封号，穆太妃心中更加难过。

如鱼逢水，长乐受喜。

多好的封号，多好的寓意，可她的女儿怎么就这么命苦？

“母妃，您准许我和驸马和离吧，我实在不能和这个小人再过下去了。”长乐哭完之后，又定下心神，目光中流露出几分在女子身上罕见的坚毅，“只要您不反对，我自有办法让圣上同意。”

穆太妃看女儿这么坚定，犹豫了一下，然后也狠下心来，“既然温呈远无情，这等负心汉，你自不能把一生都蹉跎在他身上。再怎么说你也是先帝的女儿，圣上的姊妹，怎么可能愁嫁？以后再找个好的就是。若是世家子都靠不住，那就召出身低的进士当驸马。本宫就不信，还找不到人陪你本本分分地过完这一生。”

长乐见母妃终于点头，没说她已经被这桩婚姻伤透了心，不打算再嫁的事，只是起身在穆太妃耳边道：

“还有一事要告诉母妃。我昨夜没打招呼就去了温呈远那里，无意中发现有朱府的人来寻他。眼下舅舅和顾公爷被焦琼当朝告御状，会不会温家也在其中搅浑水？”

闻言，穆太妃勃然大怒，许久没生过这么大的气。

“好他个温呈远，好好的皇家女婿不当，偏要来淌浑水。真当老虎不发怒就是病猫了？本宫定要让他知道，什么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穆太妃罕见地发了火，养德宫的宫人都噤若寒蝉。虽然他们伺候的是主子向来宽厚，从不轻易处罚发落他们，但在后宫做奴才的，若是不长眼到在主子气不顺的时候上前招惹，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这时，一个小太监却匆匆走进来，用还没来得及发育就被永远定格在孩时的嗓音，尖声道，“娘娘，双灯公公来了。”

听到这个人名，长乐有些错愕地望向自己母亲，迟疑着想，若是她没记错，这位双灯公公是由先隆佑太后从不懂事的小孩儿一手调教出来的人物。隆佑太后仙逝以后，双灯公公本是自请去守陵，却被她皇兄挽留在宫中，给了他一个被宫中无数双眼睛盯着的肥差，让他主管内藏库。

内藏库就是皇帝的小金库，若是换做别人坐在内藏库主管的位置上，不管胆肥不肥，都要或多或少捞一点油水。但这位双灯公公却是雷打不动，每天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金帛银子和奇珍异宝，却宛如世外高僧般淡泊宁静，就是不动二心。

因此她皇兄对双灯很是另眼相看。宫里除了福寿之外，就属双灯最受圣上信任。

而双灯也是出了名的一门不出，二门不迈，比大家闺秀还大家闺秀。平日里只要没有圣上传召，他绝对不会出内藏库的大门，也从来不见他去主动巴结谁，对谁表示亲近，就连在圣上面前他都是一板一眼地做事，仿佛除了恪尽职守之外，就再没别的心眼。

今日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双灯公公竟然主动来她母妃的养德宫拜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