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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乖（第1页）

他知道她还是不信他的话。

她定是不信光凭这么简单的寥寥几面，他就喜欢上了她。哪怕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也总要有一往而深的过程，难道他就光是看她几眼，心中的情意就能深不可测了？

他也知道想要取信于她，唯有说真话。可现在他还不能把真话告诉她。如果他说他们之间曾经有过比海还深的过往，只是她已经忘却，唯有他一人记得，她会信吗？

她不会信。

所以，他什么都不能说。她不信他，是他咎由自取。但是没关系，有些事只有他自己记得就行了。他希望最痛苦的过往永远都不会昭告天下，就让见不得人的永远见不得人。他宁愿她一辈子都信不过他，也不愿意她知道真相。

从此以后，他会护好她。

安国公府的西角门就在眼前，马车停下，褚栖月却掀起帘子，对自己府上的车夫说，“谁让你来角门的，去正门。”

顾红秩抬眼看他，知道他是要和她一起进安国公府的门。

“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我必须对岳父大人有个交代。”褚栖月凝眸回望她，缓声道，“待会儿我和你父亲说话时，你先回屋。他定然有话要对我说，若是你在他反而不好对我发作。”

闻言，顾红秩皱起眉头说，“和你一起布这个局，是我做出的决定。”

她不想让褚栖月独自一人面对她父亲可能会有的责难，是她自己想以身试险，她不能什么都让褚栖月承担。但褚栖月却是心意已决，对她说，“乖。”

只有一个字，乖。顾红秩却想了很多很多。

她知道褚栖月一定也有话要对她父亲说，所以她没有再言语。

燕王登门，安国公府的大门自然是要开的。安国公顾善穿着官服站在门前，亲自恭迎燕王大驾。褚栖月下马车还礼，与顾善谦让一番，在褚栖月的坚持下，两人并肩走进府中。

顾红秩进了二门，她的长姐和谢姨娘早在这里等她。两人将她身上都看过，确认她是真没事，又将戏楼里发生的事都问了一遍，才放她回房。

这一夜，顾红秩一直没睡，她打听到直至五更，褚栖月才离开安国公府。他和自己父亲说了什么，她无从知晓。第二日，她大清早赶在父亲上朝前请安，福身之后，顾善看了她许久后说，“秩娘，你长大了。”

闻言，顾红秩有些错愕，她没想到父亲只对她说了这一句，就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的肩，然后转身走了。她望着父亲的背影，沉默了许久之后，带着细儿去了顾崇简房里。

顾家两个少爷的住处挨在一处，两个配备齐全的院子不分嫡庶，皆是一样的规格。顾红秩打发细儿拿着她从清烟苑带出来的东西，先去顾崇朴房里问好，自己独自进了她五弟的院子里，就看见一个丫鬟拿着扫把，正在扫满地的落叶。

见到她来，那丫鬟抬起头愣了一下，然后放下扫把，对她欠身道，“奴婢见过三姑娘。”

顾红秩上下打量着这小丫鬟，对方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长得倒是比同龄的女孩子要高一些，但身上很瘦没有几斤肉，一张小脸也还没长开，看不出美丑来。

她知道这就是陈嫂的女儿小霞。而小霞也显然知道是她让自己有机会到五少爷房里当差，虽然有些羞涩，但对她却毕恭毕敬，两只有些脏的手在衣裙上抹了抹，就要招呼人来伺候三姑娘，给她倒茶。

顾红秩却拉住她道，“不用叫人来，我先问你几句话。昨晚你们少爷回来后，可歇息好了？”

小霞是个直性子的人，有什么说什么。她没去揣测谁的意思，直接道，“他不怎么高兴，回来后还趴在床上哭了一场。奴婢和几个姐姐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话，只让我们出去，留他一人待着，可能是被吓到了吧。”

顾红秩听到五弟哭了，心里咯噔一声。

昨日她和褚栖月商量好要在金班主面前做戏，引出后面的局，她之所以同意带上顾崇简，是因为褚栖月说的一句话提醒了她。他说既然你对顾崇朴要进宫赴职的事看得透彻，那你也该知道，你五弟早晚也同样要接受历练。

所谓历练，向来是要吃苦头的。顾红秩知道顾崇简心地赤诚，比顾崇朴还要少几分心眼，将来他若闯下大祸，一定是因为没有防人之心，不知人心险恶。

因此她才想借着金班主让他提前开开眼，知道这个世上有多少他预料之外的事，他必须对这些人和事有着基本的防范，否则在事情发生后再去后悔就来不及了。

但她真没想到，他会受到这么大的刺激。想及此她叹了口气，满心内疚，终究是心疼她最小的弟弟。他是个实心眼的孩子，她再怎么样也不该骗他。

原本是想让他长教训，结果这一遭下来之后，反倒是她长了教训。

小霞见顾红秩神色有些黯然，愣愣地问，“三姑娘，你怎么了？用不用我扶你进屋？少爷他就在书房呢。”顾红秩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跟在她身后一起进了书房。

顾崇简的书房设在暖阁，面积不大倒是很敞亮暖和。他正提着笔在临字帖，听到外面一阵脚步声，只以为是丫鬟来了，闷闷地说，“别来烦我，我正练字呢，你们自己歇着吧。”

小霞也不管他高兴不高兴，直言直语，“少爷，三姑娘来了，我去给她倒茶。”

闻言，顾崇简手里一个没使上劲，毛笔啪的一声掉在了宣纸上，黑漆漆的墨很快在整张纸上晕开。顾红秩离得远远的看了他一会儿，才走到他跟前，帮他拾起笔，放在砚台上，低声道，“崇简，你还在生姐姐的气。”

她不说还好，一说顾崇简心里的委屈就止不住，但他咬着牙关，没有发作。其实昨夜回来之后他想了一晚上，他和顾红秩一样彻夜未眠。

他知道姐夫和姐姐骗他，不是故意作弄他，也不是不信他。只是那样的场合，他若是早就知道他们是要演戏，一定会露馅。要是露馅了，那金班主一定会看出端倪，他们的计划就泡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