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栖月也不怕吓坏了小舅子,微笑着说出狠决的威胁:
“本王知你虽然受过李淙的恩惠,但只是听命行事,所知不多,也没做过触犯王法的事。你只要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本王就饶你一命。否则,本王有的是手段让你尝一尝,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
金班主翻起白眼,褚栖月手上的力道终于卸下。
他拼命地咳嗽,差点背过气去,缓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再也不敢耍滑头。只听他的嗓音嘶哑得不像话,说话也断断续续,“六年前我的身家都被人骗去了,眼看着连戏班都养不起,是李淙找到我,给了我一大笔银子。”
褚栖月也坐回到椅子上,喝了口茶,“继续说。”
“是李淙授意我在这里开戏楼,我问他原因,他只说他觉得此地甚好,而他也是爱戏之人,觉得我调教戏子的本事好,我带的班子定能把这戏楼的名声给唱响了。他说他老了,又是没根的命,就想趁着还有一口气,做出一番事业。到时候这戏楼真打出名声了,有他一半。
我信了他的话,真当他是想借我的手办戏楼。但他又对我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要我出面去楚馆买下孙兰桡。我和楚馆的老板一交谈,才知道他是罪臣之后。我不想买这样身份不干净的人进我的戏班,可李淙却逼迫我。
那时候我才知道,我当初收了他的钱就是上了贼船。这姓李的老太监心狠手辣,他在京中势力复杂,又是要把银子要回去,又是拿我的命威胁我,我只能依了。
但我敢拿我八代祖宗并我这条命发毒誓,我真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我买下孙兰桡。更匪夷所思的是,没过多久他就死了。我原以为解脱了,结果又有别人来找我。
那个人以黑布蒙面,每次都只见我一人,不许旁人跟着。他告诉我,让我好好教孙兰桡唱戏,还要多让他登台演出。我不知这是何意,但那人和李淙一样警告我,说只要我不听话,他们的人就会杀了我,我若是动了抱官的心思,那我还走不到官府就会死于非命。
这六年来,我是战战兢兢地度过。好不容易孙兰桡真成了名角,红遍京城,但我却高兴不起来。我知道他身上有猫腻,谁知道那伙人是要拿他做什么。
结果就在几日前,那个黑衣人又来找我,让我想办法把孙兰桡送去青州。我问他原因,他只让我照他的命令行事,还说好我办成这件事之后,他们就再不来纠缠我,所以我就编了姓温的富商要买孙兰桡的假话。
但更可怖的事出现了,这富商明明是我编造的,子虚乌有的存在,可京中却传出了关于他的流言。不知是哪等人有鼻子有眼地说,这位温老爷最爱狎玩戏子,又生性残忍,在他手上还出过人命。这事渐渐的就被传成了真的一样,就连孙兰桡都听说了。”
顾红秩就像在听天方夜谭的话本一样,她看向褚栖月,似乎是在观察他对金老板的说辞信了几分。
褚栖月顿了一顿,低声道:
“绛衣候是这家戏楼的常客,你和他交好,难道就没想过利用他的势力摆脱那些纠缠你的人?”
“小人是想,但却没那个胆子。”金班主好不可怜道,“一是小人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来头,小人惜命,怕弄巧成拙把这条小命交代进去了。二是绛衣候常来听戏,可也只是听戏,小人若拿这些事烦他,他凭什么答应帮小人忙?小人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听完金班主的辩解,褚栖月笑了,缓缓说:
“这么一来,倒是也能解释的通。但本王对你说的话,一个字都不相信,怎么办?”
闻言,金班主惊慌地磕起头,把额头都磕出了血来。
“小人所言都是真话,小人万万不敢骗殿下啊!”
褚栖月却又是一声轻笑。
“别装了。其实你早在本王踏进这家戏楼时,你就一眼认出了本王的身份。也难为你明明不是蠢货,却要装成有眼不识泰山的蠢货。真不愧是戏子出身,演得真好。”
话音落下,金班主脸上的神情蓦然变了。
这个一眼就能被人看出满身市侩气的庸俗商人,忽然就判若两人。当他垂下眼眸时,他之前流露出的惶恐和畏惧也都消失不见,只剩下面无表情的那一张脸,像戴了假面,不似真人般的冷漠肃穆。
褚栖月对金班主的变化丝毫不感到意外,他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望着金班主的眼中含着笑意,但那分笑意却冰冷至极。
“再往深里说,本王今日会出现在这里,也在你的预料之中。不正是你想引本王来这里的吗?你早就知道本王查到了李淙的事,因此这戏楼早已暴露,你深知自己已被怀疑,不可能洗清嫌疑。
为了不让本王查出真正的秘密,你反守为攻,布下了这牵扯甚多的迷魂局,想让本王误以为孙兰桡才是秘密的关键。那个子虚乌有的富商,只是你故意抛出的饵,而本王就是你想钓的鱼。
刚才本王逼问你时,你心中肯定很得意,觉得本王自作聪明却入了你的局。但本王若真像你以为的那么蠢,还怎么和你们这群胆大包天的贼子斗啊?”
听完这番话,金班主抬起头,盯住他的眼眸,忽而诡异一笑,“我是想有意想引殿下来这里,但殿下刚才的话只说对了一半。趁还有时间,殿下不如猜一猜,你说错了哪里。”
褚栖月皱着眉,冷声道:
“大胆逆贼,都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
金班主被这般呵斥,却是大笑出声。
他形若疯癫,让顾崇简有些不寒而栗。
顾崇简咬紧牙关,想将顾红秩护在身后,生怕金班主发起疯,伤害了他的姐姐,毕竟这里就她一个女子。但当他的手刚碰到顾红秩的胳膊,顾红秩忽然痛呼一声,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喉咙。
“姐,你怎么了?”顾崇简先是愣住,然后猛地回过神,心急如焚地问,“你哪里难受?”
顾红秩双眼通红,面露极度痛苦的神色,徒劳地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她头上的帷帽掉在了地上,露出她姣好的容颜。只是此刻,她痛的五官都扭曲了,毫无昔日清丽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