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如月用谢春风的帕子捂脸,失声恸哭。
当夜的屈辱、恐惧、疼痛一齐袭上心头,事隔十年,十年间她不曾跟人说起这件事情,连亲弟弟五言都不曾告诉。
今日这般痛诉出来,仿佛又回到那个暴雨沥沥、雷声轰轰的夜晚。那一夜是她人生中最难磨灭的一夜,也是将她的人生彻底扭转了的一夜。
她本该有向阳的生活,或许是遵父母命,在亓州寻一良人成亲,此后相夫教子。又或许是在一年后随父母迁到东南,攀当地富商人家的高枝。
但却在那一夜,被刘葵歌拖到了阴沟的黑暗里。
“我醒来后,知道家中有个奴仆死了,是被人打死的。夜里的暴雨冲走了一切痕迹,县衙的人来查,也查不出什么线索。”肖如月道。
“你怎的不报官?”秦不知攥着拳头,问肖如月。
谢春风偏头看他,嘲讽看他一眼。
连牢头都难以置信看他,仿佛他是问出了什么叫人发噱的问题。
几乎是同时,秦不知就明白了,后悔将这话问出口。
事关女子名节,肖如月当年也不过是个少女,报官必定会叫事情传出去,这叫肖如月往后如何婚嫁?叫肖家如何在亓州城立足?
肖如月黯然神伤,避开名节受辱一事,道:“老奴是刘葵歌打死的,我怕刘葵歌也对我家里人动手。你们不知道,他那个样子,当真是能杀人的样子。”
一连几夜,刘葵歌趁夜色到肖如月这儿来。
“他带过凤冠霞帔,把我的闺房布置成婚房,硬是叫我和他喝交杯酒。”肖如月想起当夜,身抖如筛。
刘葵歌不是个正常人,多年的欺压和歧视,早将他的心态扭曲。
“没几天,他就被五言看到了。他想杀了五言,我只好……只好用那种事求他。”
予取予求,任他玩弄,对肖如月来说这是极端的屈辱。
但刘葵歌到底还是不满足这样的状态,他不满于只能在夜里见肖如月。他要时时刻刻、在他想要的时候就能见到肖如月。
肖家出了人命案后没几天,刘葵歌用钱财买通肖家一个新请的奴仆,在肖家人的水中下迷药。
当夜里,刘葵歌将肖如月从肖府带了出来。
肖家人以为是一夜好眠,却不知道自己是被人迷昏睡死,等到醒来不见了肖如月,才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可就算报了官,又要怎么查证?
那被刘葵歌买通了下药的奴仆,蹊跷死在城郊外头。县衙查到这人有拐带妇孺的犯罪历史,还以为是这人将肖如月从肖家带了出来,却跟同伙因分赃不均,被同伙打死在半道上。
谁会想到打死这人的凶手,就是藏在围观人中的刘葵歌?
又有谁会想到肖如月那会儿就在刘葵歌家的地窖之中?
“刘家上上下下都替他瞒着,这么多双眼睛,我压根就逃不出去。头一年,我连太阳都晒不到,只能整日待在地窖里头。”
地窖里长年点着灯,刘家家大业大,这点点灯火钱不过是九牛一毛。
因点着灯,地窖总充斥着污浊的气,闷热,又潮。肖如月觉得自己想被剪断了翅膀的鸟,被扔在这方逼仄的牢笼里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