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朝年作为京都府的仵作,那可是十岁就跟着师父学手艺,十六岁就能独自检查尸体的。
他在这方面有点子天赋在,依托京都府这个平台,接触的离奇案子不少,实战经验丰厚,成长速度奇快。
饶是这样,还是差点儿被衣箱里那小孩儿尸体难住了。
“按我学过的——”石朝年顿一顿,笑着看向柳怀寿,道,“当然,也是阿寿学过的。人死之后,不出半个时辰便开始腐坏,内脏化气,皮肉化水,白骨化不了,仍旧是一堆白骨,对不对?”
几人中也只有柳怀寿听得兴趣盎然,连连点头。
秦不知还牵着谢春风的手,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般牵着能给他力量,他反正就是不撒开,憔悴苍白着一张脸,问石朝年:
“石头,你会说京都话吗?”
石朝年正自腰后抽出他那杆旱烟枪,闻言一愣,“我方才说的就是……”
就是京都话呀!
秦小世子这是嫌弃他的京都话不正宗?
不能吧?他一个孤儿,五六岁就被卖到京城,想不起来自己的家乡在哪儿,那一开始还有的口音早就被京城的风沙吹没了。
“叫你说点儿他能听懂的。”柳怀寿幸灾乐祸道,“挑重点说,挑重点。”
石朝年叹气低头,慢腾腾将装烟丝的袋子从烟枪杆上解下,在心中挑拣了一番,欲言又止几次,才斟酌好了语言,慎重道:
“我刚看那孩子的时候,还以为是新近死的呢。那腐烂看着新鲜得很,最多是这半个来月开始坏的。但是将尸体割开来看里头……世子殿下,您要是撑不住,容我再想想怎么跟您说?”
秦不知紧捏谢春风的手,望着对面有过瞬间出神,但回过神来用力甩一甩头,拉着谢春风坐下,同石朝年道:“没事,我没将那孩子看清,衣箱里头出来的东西将我迷住了。”
“那是贲木草,湘地一带才有的东西。”石斯年道,“这草奇特,湘地一带的赶尸人用它做成防腐的香料,可保尸体一个月不腐。但有些人对这香料的味道敏感,闻到就会晕,有些则不会。这么多年了,还没人研究出什么人闻到会晕,什么人不会呢。”
柳怀寿笑出声,“如今倒是能研究出一个,咱们的小世子殿下闻到会昏倒。”
衣箱打开当下,房间五人,只有一个秦不知闻到贲木草的香料味,就跌跌撞撞跑下楼去找谢春风晕倒。在来的路上,海卫军张哥早将这些事情跟柳怀寿分享过啦。
男人之间的乐趣,有时候也包括分享听来的新鲜八卦,秦小世子什么都有,看他在一个女巡捕身上栽跟头,确实是一件——叫人心里平衡的事情。
柳怀寿打量了两眼谢春风,视线不动声色撇开,和张哥交换了个眼神。
京都府女巡捕谢春风,他听过,还没见过,今日第一次见,还稍稍有点儿意外。
张哥刚才在路上提到这女巡捕今年已经二十五了。二十五还没嫁的,在京城可算是稀奇货。那会儿柳怀寿心中浮现的是一个貌比夜叉、满脸横肉、虎背熊腰的老女人形象,没想到谢春风比他想像中年轻很多。
虽然不是看着显小的年轻,样貌上也没个什么特别的,但身上那股英姿飒爽的干净劲儿叫人觉得舒服。
不能说秦小世子没眼光,但也不算的是有眼光。若是只穿普通百姓的衣服,扔在人堆里,柳怀寿对这叫谢春风的老姑娘都不会多看两眼。
这般想,柳怀寿又没忍住偷觑谢春风一眼。
脚指头一痛,是秦不知恨恨踩上了他的脚。
警告意味甚浓的一眼瞥过来,这秦小世子明明是只纸老虎,还要逞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