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造司的匠人们手脚麻利得很,天亮发现的虫子,日上三竿就处理完毕了。
铺地的石砖,连带底下可能渗有虫子、虫卵的泥土被悉数刨起,用好几十张超级大的油布包裹,免得在运送到枫火坊的路上有渗漏。
起的火烧得极旺,连油布带里头的石砖和泥土全给烧了,烧成丛丛粉末,怕连虫子的魂魄都给烧个精光。
秦不知很遗憾,同言照清道:“我就不该睡那一觉。”
早知被误打误撞毁尸灭迹得这样彻底,他就是捧着自己的脑袋也要过来。
言照清道:“你就算不睡那觉也没用,你和谢春风的马车怕还没出宫门呢,这儿就已经被人找到了。”
换了几个执金吾,用了好几种不同的方式,交叉对比了王小内官等人的口供,那几人说的确实都是实情。他们也不知道德馨宫这儿昨夜里躺过一具僵尸,也不知道秦不知最开始是在这儿出的事。
除了权公。
言照清仗着旧交情得了权公的一个承诺。
“如果不是僵尸,这儿怎么可能有线虫?”权公仍旧对秦不知一开始怀疑他是帮凶的事情不满,正眼都不瞧秦不知一眼,只肯跟言照清说话,“你放心,我知道分寸。僵尸没了才有线虫的,这一具僵尸你们就不必担心了。”
言照清问:“两年多前医无能说来京城查找僵尸,确确实实也进宫查过了,但什么都没找着。这会儿怎的又有僵尸出来了?这是个人造的,还是天成的?”
权公嗤了一句,“医无能虽然算不上是个什么厉害角色,但要是连他都找不着,那自然就是没有了。人死不腐,吸收天地精华就会成僵尸,不过也是一种妖怪罢了。皇宫这样大,人这样多,有个冤死的不肯去投胎,成了僵尸也难说。”
“人死不腐?”秦不知在旁听着,摇头,“不对,不对,我昨夜见的僵尸,是腐坏了的。”
秦不知这般脱口而出,不肯仔细回忆昨夜里那张脸是如何模样。
光是在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就已经叫他额上发冷汗,双腿微微发软。
“腐坏了的?”权公饶有兴致,“是怎么个腐坏法?”
秦不知烦躁甩头,妄图将更清晰浮上来的那两条破眼眶而出的黑蚕虫从脑海里甩出去。
“有虫子!”
近乎咬牙切齿,秦不知狠狠用力道。
“虫子?”权公索然无趣,挑眉,“我知道虫子啊,今天早上处理的不就是那些僵尸化后留下的线虫么?”
“不是,不是。”
秦不知想得昨夜那双眼,那张腐坏的人脸,和记忆中的某个东西重合,叫他的后背在寒冬腊月里倏地出了一身冷汗。双膝一软,秦不知无法抑制地想坐倒在地,被言照清扶了一把,妥妥搀到一旁的一块大石头上。
“是从眼睛里头……”秦不知耐着头晕目眩,眼前什么都看不清,索性闭上眼睛,隐忍着回想昨夜,“眼睛里头钻出了两条虫子,食指粗长,黑色的,像蚕。”
“食指那么长?黑色的蚕样?还是从眼睛里头出来的?”
权公惊奇复述,又皱皱眉,看秦不知,再恍然道,“噢!你是那个怕死尸的!哎,你这可比僵尸有趣多了,我还没见过有人怕死尸怕成你这样的!你这可是心病啊!怎样,叫老夫治一治你?”
“黑色的蚕虫是什么东西,那人要它做什么,你知不知道?”秦不知咬牙,不接这茬。
“你啊先治你的怕尸症吧,一个侍卫怕死人,那——”
“你到底知不知道那黑蚕虫是什么?!”
秦不知猛然睁眼,浮现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