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梁承骁沉默了多时,没有开口。
过了半晌,他动了动唇,像是有话要说,最后还是咽下了。
他回到桌后,厌烦地甩袖:“知道了,滚吧。”
—
天色微明时分,一人驾着快马身披晨露,风尘仆仆从官道赶来。
借着拂晓时候的天光,他看清了驿站外拴着的马匹,顿时大松一口气,知道是追上了,赶紧将累得刨地的马系在树下,捂着信筒连滚带爬地去找大门外值守的亲卫。
……
昨晚纪廷走后,梁承骁一夜未眠。
纪廷所言是真是假,他当然不可能分辨不出来。
或者说,对方都能看透的东西,他心中其实早就有所察觉。
只是在这次的密信失窃前,他一直不想,不愿意去怀疑谢南枝,于是选择性地将这些疑云压在心底,好像不去点破,就可以装作它们不存在。
而今所有的事都被摊到了明面上,他再想当做不知情,未免太愚蠢可笑。
桌上的隔夜茶已经凉尽,梁承骁攥着瓷盏,一饮而尽,等将胸腔里最后一点余热浇透了,才强撑着冷静地想——
如果谢南枝真是南越奸细,那这两个月来的温存厮磨、床笫缠绵,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
还是说,谢南枝根本一分真心都没有,这些都是他借以达成目的的手段,为此,他甚至不惜赔进一个自己,委身陪他演完这场戏?
……那他对南越的端王未免太忠心,连身体都能搭进去,萧元景那个伪君子是救过他祖宗三代吗?
思及此,梁承骁皱起眉,忽然想到在行宫的那个夜晚,他询问谢南枝对于端王的看法,谢南枝的态度十分抗拒,抬头亲了他,没有回答。
——那时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是忐忑紧张,害怕被他发现与端王的关系,还是嘲笑他梁承骁自不量力,怎配与天上的明月相比?
尽管理智上不愿意承认,但在这个念头掠过脑海的时候,梁承骁掌心的瓷杯几乎在顷刻间多出了几条裂痕。嫉妒和杀意如同盘虬的毒蛇,从身体的每一处蔓延上来,叫他胸膛起伏,撑着桌台,绞痛到难以平复呼吸。
“……殿下!”
纪闻顾不上通报,匆忙敲门而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纪右卫吓了一跳,差点以为他身上的阿红花又发作了,正要一个箭步上前察看情况,就被梁承骁阴鸷如墨的眼神定在了原地。
“不必。”梁承骁没让他近身,“出什么事了。”
“这……”
想起刚才亲卫来报的事,纪闻简直从头麻到了脚趾跟,顶着太子殿下冰冷无温度的目光,做了好几轮心理建设,才后背冒汗地说:“行宫刚刚传来消息,说……说谢公子不见了。”
“薛四他们把未央宫翻了个遍,也没找见人。但是据书棋说,谢公子应该是自己离开的,因为他走之前,带上了两样东西。”
他拿余光觑着梁承骁的表情,说话的声音逐渐失去底气,变得越来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