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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狂宵无明炼刀锁夜(第1页)

无乘庵众姝与鹿希色结盟,自也获悉应鹿二人手中的情报,从叶藏柯咬死执夷城尹府来看,“刀鬼即竹虎神,真身乃马长声”一事,应是八九不离十了。此际听叶藏柯喊出,并不觉如何诧异。

连云社一方却是倏忽一静,本已十分阴沉的表情,更是难以判读心思。而叶藏柯此举,正为了将水搅得更浊:且不论早已知情的乔归泉,计箫鼓、踏雁歌等一旦知晓背后之人的身份,形同断绝后路,即使投入竹虎一侧,事后也难保不被灭口,不如作壁上观,乃至于一同对付竹虎、搏个戴罪立功之名,换取镇东将军从轻发落,好过丢了性命——毕竟黑衣怪客轻易放倒了号称“连云社武功第一”的洛总镖头,敌暗我明,谁也没把握逃过死劫。

反过来说,连云社众人也可能因马长声的地位名声,生出侥幸之心,如乔归泉般果断加入马大人的阵营,期待这位宰执一城的幕后黑手扳倒初来乍到、立足未稳的慕容柔,如此众人可免牢狱之灾,指不定还能分霑铁鹞庄藏宝和两湖大营失饷的甜头,聊胜于无。

这明显就是柄两面刃。言语一经披露,谁也挡不住它酝酿发酵,在结果出炉之前,就连叶藏柯也拿不准将戳中谁。

黑衣人却无法由着他泄露更多,况且还有“泪血凤奁”这要命的玩意儿在对方手里,匡啷一声背刀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向叶藏柯!

众人是听见声响后,才见两条身影缠作一处,刀剑映月,倏如水银泻地,飞星流光,交击声密如连珠,与前度完全不同。

双方的速度仿佛凭空提升了一倍有余,修为稍弱者如洛雪晴、储之沁等,眼睛早已追不上动作,见乌影翻腾间夹杂锋芒,有时甚至辨不清移动的轨迹,眨眼已移形换位,令人匪夷所思。

激战片刻,计箫鼓、踏雁歌急急转动的头颈突然慢下,接着是鹿希色、天鹏道人……只有忽倾城的目光须臾未止,直到铿一声如击钟磬,黑衣怪客与叶藏柯倏然分开,两人间隔一丈有余,各自拉开防御架式,汗透重衫,鼻端喷出两道淡淡乳色烟气,背心急遽起伏。

忽倾城身子一晃,垂落肩头,明显露出疲态,应是紧绷至极后突然放松所致,额际微汗,就不知一路凝神观战,于二人招数上看清了多少。

应风色全程潜于识海,慢速回放,并未错漏分毫,惊觉两人之所以能打得如此飞快,盖因所使大同小异:叶藏柯手中的拟春剑,走的全是砍劈挂撩的路子,分明是刀法,不知为何予人一种小巧腾挪的黏缠之感;而刀鬼虽是大开大阖,每挥空必即变招,全无闲手,两人间的进退趋避若合符节,就像同门切磋,熟门熟路,是以不假思索,本能还先于眼耳之前。

这双人舞似的刀滚剑腾,自是好看得不得了,应风色却觉刀鬼之招分外熟稔,似乎在哪见过。

叶藏柯的刀法就更奇了,此前虽不曾见,却明显与刀鬼渊源极深,便未至严丝合缝的地步,却紧扣“若合符节”四字。说不定两人是想看尽对方的招数,才缠斗如斯,始终没亮出一击决胜的杀着。

遁入识海不甚费力,解析五感却极耗心神,冒牌叔叔是不会累的,疲劳全作用在韩雪色的肉身上——仅比现实中两大高手的对峙稍慢片刻,退出识海的应风色忽有些晕眩之感,忙以手撑地,回神见满地都是水渍,冷汗已浸透背衫。身畔有人喃喃道:“……居然是本家和分家大斗法。两派清河刀怕有半甲子不曾放对了,谁能想得到会在此时此地遇上?”却是满霜。

应风色听她自言自语,心念一动,登时省觉:“是大清河派的刀法!”

奇袭养颐家当夜,他与林江磬、戴禅关、方病酒、过雨山等交过手,四人修为皆不在他之下,最强的林江磬甚至略有胜之,可说吃尽清河刀法的苦头,只是青年颇不欲想起第六轮降界事,下意识回避罢了。

此际听满霜提起,总算把散落的记忆点连了起来,抱臂沉吟道:“刀鬼若真是‘飞鸣刀’马长声,使清河刀法是半点也不奇怪。但大清河派是几时分出了本家旁支什么的,我怎没听说过?叶大侠又是从何处得了大清河派的传承?”

大清河派于碧蟾王朝的中末叶开山,迄今已近甲子,乃是央土最具代表性的刀脉之一,其门徒众多,活跃于天下五道,马长声、洛乘天皆出身于此。

相较于门派历史动辄两三百年的东海老字号,大清河派肇建之初,武林发展已臻成熟,旧有势力更像宗族,以严密的血统筛选、排资论辈维系传承,结合紧密的便能百十年地延续下去;若不能结成血脉宗亲式的羁糜,则两三代内便即消亡,名头都未必能留下。

历经门阀森严的青鹿朝、朝小野大的金貔朝,到灯红酒绿无尽繁华、盛世仿佛不见尽头的碧蟾朝中后段,新兴的江湖门派从繁盛的商业手段得到灵感,舍弃了宗族结构,更自由也更灵活,入门虽是跟定一位师父学功夫,同辈全是师兄弟,不设分坛,不来因人设事那套;本事不行,宗门内也没处让你窝着混口饭吃,不如回家种地。

这样的务实使得大清河派弟子积极向外,不作内求,出了门派互相照应,混镖局、混行伍,混大小帮会,有需要时总会提携自己人。积极开枝散叶的结果,使其影响力逐渐胜过传统的武林派门,声名地位与日俱增。

因此,很难想像在大清河派内会有本家分家之争,如马长声与洛乘天并非一师所授,“冷月四刀”更是各有师承,未必与二人相熟,只因其师大抵与洛乘天分属同辈,见着二人喊声“师叔”便了,其余也毋须深究,应风色才觉满霜的话听着更奇怪。

女郎眯眼乜斜,清纯小脸上掠过一抹难以形容的艳色,完全没有掩饰那股子轻蔑鄙夷的意思,不知怎的却分外勾人,瞧得男儿心痒难搔。

“你以为搭上指剑奇宫,便懂武林了么?魏无音便把风云峡当马戏班子耍,那也不该以为能把牲口教成人。”

应风色微微一怔,才省起她骂的是自己,“魏无音”三字更是触其逆鳞,浓眉一轩,差点儿冲口骂出“牲口肏过你的屄”,咬牙暗忖:“她骂的是韩雪色,可不是你。”强迫自己想着瓣室中两人尽情交欢、缠绵旖旎的香艳情景,忆起女郎种种好处,怒火稍平,耸肩道:“我是不知,难道你又知道了?小小年纪口气忒狂,长大要吃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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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什么时候最没戒心?所有答案中必有“觉得对方是傻瓜”一项。

“韩雪色”不曾与女郎在降界并肩作战,不知她是武功最高、修为最深的九渊使,看外表当她是尚未及笄的女童也合情理。激起女郎的优越感,说不定便有兴致作弄他一番。否则以鳞族根深蒂固的成见,易地而处,怕应风色自己也不会想搭理“毛族牲口”。

果然言满霜柳眉扬起,嘴角又抿出那抹小巧细折,杏眸里的愤烈似消淡了些,转变成另一种同样危险的、将要恶作剧般的不怀好意。“我可是魔女玉鉴飞啊,谁与你小小年纪?离我远些!还是你另一条腿也不要了?”

应风色故作木讷地摇头,正色道:“莫大夫什么人都救,却不是同什么人都交朋友,储姑娘与她感情甚笃,我信她是好人。她说你不是魔女,你肯定不是。”

储之沁不只与莫婷感情好,事实上小师叔同谁都好,自也包括言满霜。应风色不动声色提起少女,正是要让女郎想起,适才是谁在危急关头救了她朋友。

言满霜冷哼一声,容色明显晴霁许多,若有似无乜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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