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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四更过半,东方稚便起身了。她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昏暗的天色,叹出一口气。下雪倒是好的,如果能下大些,反而能对齐国的农作有帮助。今年夏天的雨水过少了,若是今年的雪量也少,怕是要闹起什么饥荒来。“唉。”东方稚忧心忡忡,冬风刮得有些冷,却也丝毫没有察觉。
“阿稚,你当心着凉。”
苏许也跟着醒了,见东方稚站在窗台边上出神,便到柜子里取了雪狐大氅来,体贴地盖在她的身上。东方稚最近又清减了,肩上瘦削得骨头突起,体重比苏许还要轻。苏许心疼她,但也只能在这时候替她披好衣服,站在她身后揽住她,蹭一蹭她的脸。
东方稚笑了笑。
这小魔头粘人时候的模样真像一只小猫咪。
“你今天要上朝么?”
“要呢,怎么不要?”东方稚握紧她的手,始终笑着看她:“若是这场雪到今夜还不停,明天的早朝就免了它,咱们和皇兄到府里吃一顿涮羊肉怎么样?这个天气,呆在府里吃肉喝酒可是最好不过了。”
“你又喝不了酒,喝来干嘛。”苏许以指尖点了一下东方稚的鼻子,笑她酒量不济。二人嬉笑了一会儿后,苏许便唤了门外的丫鬟进来洗漱更衣。
又是新的一天啊。
东方稚看回窗外,对今天将要发生的事有一种莫名的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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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宫朝堂上,因近日的气温骤降而更显寒冷,阵阵冷风刮得大殿如同雪洞一般。老臣子们应该都穿上了厚棉袄,故而衬得整个体形特别健硕,个别人的官袍还有点快被撑破的感觉。东方稚与东方承二人则是坐在上头面不改色,脚底下皆踩着小暖炉,烘得桌下温暖至极。
“启禀二位王爷,连坐之刑已按照吩咐作出调整,刑部也将这一年犯下连坐刑法的卷宗整理了出来,对于卷宗里审判不当的地方全部勾出,待二位王爷处置。”
连坐之刑最终没有活过一年时间,在齐国推行半年后便被撤销,替换为同名但不同执行方式的刑法。撤销此刑是东方稚的意思,刚颁布的时候全国上下尚有骂声,说掌权者治国不力,说一有二,一时一个模样;东方稚也心甘情愿地听了一个多月的骂声,拉着六部在宫中对连坐刑几天几夜修撰删改,最后再次推出,新设吏官到国内各个地方督促执行,其改革之心坚决许多。
“嗯。”东方稚面容严肃,表情里没有半点喜悦。
下列的臣子你看我,我看你,皆手持玉笏低着头,不敢胡来。
东方承看向底下臣子时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心腹右相常五味会意,便出列。
“启禀二位王爷,臣有事要奏。”
众人皆看着他。
东方承与东方稚对视一眼,轻咳一声,道:“右相且说。”
“都城广安之中,簪缨之族不在少数,由从商或是官宦退仕之家亦有小半数存在,称得上是满城贵人,半壁世家。国内有律法明言,凡此等家族,必定是为我齐国,为我大永做贡献的主要力量,子弟从军或为官,都是光耀门楣之举;若族中子弟能力不足以从军为官,那么着力税收与建设,同样是做贡献的行为。臣有言在先,不知以上可有说错的地方?”常五味这一句话不仅仅是问两位王爷,更是问大殿上的其他同僚。
王爷们没开口回答,臣子们倒是私下点头会意,说的确是这个理。
个别人没有反应,正在等常五味的后半句话。
“既然臣说的几句话是对的,那么,臣有一事要向二位王爷明奏。”常五味从袖中摸出一本奏折来,端端正正地递起,一字一顿道:“广安城内有一大户人家,姓方,查阅其祖籍,并无任何记录;不知这方家是由何地方而来,也不知这方家在广安城中定居多久,但广安城里每一个百姓,上至八十老汉下至三岁幼童,哪怕不会说话的,提起这方家,都是又敬又畏。臣斗胆,近日来曾私下派人进行调查,得知这方家族中并无任何子弟从军或为官,家中财富千万,却未曾向齐国缴纳一文钱的税,因为他们家从没有出现在‘广安大户’的记录之中。臣不解,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希望二位王爷能解惑,这方家到底是有什么特权呢?”
常五味的话刚说完,大殿上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左相秦为北更是一惊,这右相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方家分明就是隐姓埋名的皇族中人,因从族谱上划去,所以也没有从军为官的权利啊。秦为北担忧地朝常五味看去,却见他眼神坚定,一时恍然大悟:看来,常五味只不过是在替人办事,真正要问出这番话的,实则是二位王爷啊……
朝中有一些依附方家的臣子,从来没有在人前表露过,在这个节骨眼上当然也不敢轻易暴露自己。他们也很想反驳常五味的话,可是以何理由反驳呢?而在这些人之中总会有一些笨拙的、脑筋还未能转过弯来的人,他起身出列,朝着东方稚二人一拜,说道:“臣不赞成右相的话。”
常五味立于人前,听到有人出列便笑了。而这一表情,唯有他身旁的秦为北看到。
东方稚一直沉默,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东方承也不打算开口。
出列说话的,是户部员外郎张大人。
上头坐着的两位王爷心下都是一个想法:喔,一来就是个从五品?怕那最高职位的都不知道要延伸到什么等级去。
“这广安城中的方家,其实就是旧时燕王的子嗣,原姓东方,现家主方茂原名东方茂,因政治问题故其子弟不能从军为官,不能为国做贡献。敢问右相,方家何罪之有?”户部员外郎严正言辞,讲得他身边的同党都忍不住点头附和,直说:是啊,那方家乃是旧时燕王子嗣,安分守己,何来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