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告别了那段峥嵘岁月,午夜梦回,一样心存悸动。
何桑吃过午饭,在二楼打了个盹儿。
再睁开眼,床头的壁钟显示四点半了。
梁纪深不在楼上,窗外隐隐约约有男女交谈的声音。
她循着声音下楼,露台尽头是四四方方的小花厅,花瓶里插着时令鲜花,黄色的腊梅,黄花绿叶的掩映间,梁纪深和邱先生说笑,邱太太在倒茶。
他下午出去了,剪短了头发,额前修饰得没有一根碎发,后脑勺也剪得干净利索。
何桑以前很喜欢摸他的发茬,锐利平整的手感,毛毛刺刺的,发根像涂了墨,乌油油的,蓬勃耸立。
这会儿暖融融的阳光洒进玻璃顶,男人慵懒倚着墙壁。
“小何最近很贪睡吗?”
邱先生端起茶,“女孩子嘛,贪睡贪吃。”
“二十出头的岁数,火力旺,贪什么睡啊。”邱太太回忆着,“不过我当初怀孕一天要睡十七八个小时,醒了精神也恹恹的。”
邱先生第一时间观察梁纪深的反应,后者脸上的笑意浅了,神色不似刚才轻松自然。
许久,他否认,“没有怀孕。”
“哦?梁先生这么笃定。”邱太太不懂看丈夫的眼色,自顾自说,“小何漂亮,梁先生也英俊,多好的基因呐,不生三四个都可惜了。女人啊,有易孕体质,有困难体质,小何的身材一瞧就是容易怀孕的。”
梁纪深已经一点笑意也无了。
沉默疏冷到极点。
“行了!小何怀的又不是你的,你急什么。”邱先生打断她。
何桑跛脚压着步子,走进露台的小拱门。
男人眼角扫到她影子,当即看过来。
她乖巧打招呼,“邱先生,邱太太。”
“小何醒了?”邱太太是真和她投缘,拉住她手坐下,“梁先生宠小何宠到心尖儿了,养得白白嫩嫩的,头发也油光水滑,多水灵啊。”
邱先生点头,“小何的艺名是水灵吧?”他望向梁纪深,“是令尊起的,冀省话剧圈有一个水灵,名号很响亮。”
梁纪深表情不太好,把玩着茶杯没回应。
邱先生自知失言了,讪笑圆场,“梁董没女儿,没孙女,没什么稀罕什么,他是稀罕小姑娘,所以稀罕小何了。你早日生个女儿,等梁董有孙女了,肯定太平了。”
梁纪深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不疾不徐掀眼皮,“你也知道了。”
邱先生晃悠着茶杯,“男人嘛,爬到一定的位置,欲望也增长,梁董有过三任夫人,在男女界线上,随心所欲惯了。”
“小何,尝尝我炖的阿胶燕窝,女人吃最补气血了。”邱太太好心转移何桑的注意力,不让她听下去,盛了一小盅,“我炖燕窝的技术一绝,老邱提议我开燕窝店,如今辛辛苦苦做生意,我再开个店,他盼着我累死了,续娶个小老婆。”
邱先生气恼,“你又泼我脏水,我有没有女人你没数吗?”
邱太太不理会,小声传授何桑,“女人泼了自己男人的脏水,外面野女人的脏水就泼不到他了,野女人也嫌麻烦的。”
何桑笑得眼睛亮晶晶,“有用吗?”
“有钱的男人呢,你管严了,他逆反,你管松了,他堕落。女人主动放出口风,一些心怀不轨的小妖精啊,认为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太多了呀,很难搞的,白搭了青春又捞不着好处,干脆换个目标吧。”邱太太洋洋得意,“老邱见不得人的桃花,我用这招全斩断了。”
邱先生瞪眼,“你不要教坏小姑娘嘛!”
何桑笑容漾了满脸,吸溜着勺子,白糯糯的燕窝羹,粉嘟嘟的唇瓣,一吞一咽之际,拉开水汪汪的丝线。
梁纪深在一旁注视着,撩起她的发梢,拇指一挑,挑起那吹弹可破的银丝,挨在她面颊一吮,“和邱太太学知识了?”
她悄悄瞟邱先生夫妇,手肘撞开他。
梁纪深至今没有对外给自己正名,认可宋小姐的比认可她的多,私下什么样儿,大家心照不宣罢了,明面上不能亲亲热热太没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