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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0(第2页)

外边下了雪,车马行得很慢。魏盛熠拿手撑着额架在窗框上,阖了眸子捋心事。他原意是想好好思索世上这盘乱棋该如何下得漂亮,但思绪七拐八弯又回到了许未焺身上。

他不记得初见许未焺是何般心情了,因为那人应当是同季徯秩他们一块儿来到他身边的。许未焺比不及季徯秩生得那般漂亮,面上也不如喻戟那般带着亲切温柔的笑,更没有魏千平那般光是立着就叫人脊背生寒的“太子”高帽,魏盛熠自然没有注意到他的理由。

可后来、后来,那人活得自由得像只关不进笼里的鸟,自尊自傲,但又率直重义,没有什么烦心事能叫他落寞痛苦。

而他魏盛熠呢?他从出生之际起就是一直拷着锁链的狼。这魏風不会养狼,但最会训狗,狼栓起来,拔了尖牙利齿,可不就和狗一样。

不像话。

凭什么?

他虽对许未焺的初见已没了半点印象,但自他对许未焺有模糊记忆时起他就羡慕许未焺。

他羡慕许未焺,羡慕他不知分寸肆意妄为,羡慕自己对季徯秩、喻戟作出的每一个举动前都得思虑良久,就连拍一拍他们的肩头都得慌乱地找借口说那是因方才那儿落了只小虫,而许未焺却能无所顾忌地将他们一并拢在怀里——包括他。

那之后他嫉妒。

他嫉妒许未焺能够肆无忌惮地笑、能随心所欲地骑马射箭,嫉妒他无意中展现出的些许被爱意浇灌出的娇纵。

笑么?哪有人嫉妒别人会笑的?

然而他确乎是嫉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妒许未焺能笑。因为那时每每他流露半分笑意,他的母妃就会瞪红了眼,怒喝他如今蘅秦颓势已摆在面前,他怎么还能够笑得出来。

“白眼狼。”

她总会这么骂。

但好似魏盛熠他真真正正就是一匹白眼狼,不然怎么如今他母妃已经死了十余年,还有好些身边人追着他骂“白眼狼”。

骑马射箭更是他不敢期望的。

魏千平身子弱,骑马射箭是奢望,宫里人都心疼痛惜,而他不能骑马射箭则是因他体内混了蘅秦的血。

为什么?

因为蘅秦人擅长骑马射箭,也擅长杀魏風人,他若是骑马射箭好了就会杀魏風人,还会威胁魏千平的皇位,这么一来叫他骑马射箭当然是万万不能。

这般奇怪的道理却是对的,因为魏風人大多都这么想,所以那是对的。

他母妃死后,他的处境更加艰难起来,然而比起半大的孩童,那些容貌沧桑的年长者似乎更难以过活些。

她母妃那信佛又良善的陪嫁侍女在自缢之前拉着他的手道:

“殿下,您听奴一句劝……把恨的、讨厌的东西都去喜欢、去爱罢,那样就不会痛苦了。苦海无边,如若折磨自我能叫那些人感到满足的话,自己不是也能得到宽慰的么?”

这般自欺欺人的歪理,听来真是可笑,可是魏盛熠没笑,他听了,他对许未焺的感情就是从那时开始变了味的。

嫉妒啊,那种渴望却不可得的空虚感像是把人架在火上烤一般愈来愈烈,愈来愈痛。但是那侍女叫他以爱化恨,他便强逼着自己沉下心来。一开始,他没靠许未焺太近,总在不远不近处观望着,仰望着,像是佛前的信徒那般瞧着、瞧着,而后被世俗那么一搅和,心里的浓情就全部扭曲起来。

再后来,有一日宫里布了个好大的酒宴,宴请了朝臣名客,还请好几个师傅渡了几只画船供人玩赏。

朝臣与宫妃领着大小孩子皆去赏景玩乐,魏盛熠也跟着季徯秩他们去凑热闹,后来不知怎么被一些嫉恶如仇的大人盯上偷摸着给他推水里头去了。

这一推,当然为的是要他的命。

他不识水性,差点淹死,懂水性的宫人迟迟没来,尖叫与呼喊将那喜悦的气氛搅得一稀巴烂。

濒临窒息的痛苦叫他绝望,可他绝望之余竟又生了些释怀。虽然他的母妃待他不好,但当过往一切走马灯似的打眼前过,他还是觉着有些想她。

死便死了罢!他这么想着。然而一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手从水面上猛地向下一探,揪住了他的领口,野蛮地将他从鬼门关捞了回来。

那是许未焺。

他那方贫瘠的土壤终于开出了可怖的花,好似娇艳的牡丹撞上了难得的春末烈风雨,一番挣扎过后终于得了茎叶都被拧在一块儿怪异模样,扭曲至极却又带了些残红的美。

那就是他对许未焺的感情,嫉妒着,又爱慕着,那么的丑恶不堪又那么的漂亮稀罕。

他就是个疯子,疯子的爱理当是疯的,于是他恩将仇报——他好不容易养出的花怎么能叫他人剪了?许未焺烂也要同他烂在这儿。

马车本是悠悠地晃,不知何时却已稳稳停住了。魏盛熠舒开长睫,那棠梨眸子有些无力地朝一旁转了转。

“陛下您醒啦?该换轿乘啦!”一个太监猫着腰轻声细嗓。

“哦……”魏盛熠没叫人扶,自己抬手挡着雪上了轿。

宫人利落摆伞,起轿,那宫门像一张不见底的大嘴,终于将他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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