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结果注定,母后何苦不做个顺手人情?让燕焯记她一个好,替颖国公府和新帝之间结一份得火情?
燕行不知道的是,周太后委屈了自己一辈子,经历了人间至悲白发人送黑发人,又诸事不顺己意,免不得心灰意冷之下,就肆意的任性了一回。
“您脸色不好看,儿臣喊了穆柏成来给您请个平安脉吧。”燕行换了个话题说道。
不想,周太后却说道:“哀家还是喜欢覃偐那个老家伙。”
“老覃太医留在了蓟门关,不打算再回盛京城了。”燕行实话实说。
周太后闻言,浑浊的眸子里绽起抹晦涩,稍倾,却是沉沉的叹了声气,说道:“也是,他肯定是早就厌弃透了这牢笼一样的盛京城。不回来也好,他有那样一身好本事,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才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燕行默然。
他私心里其实是想覃偐回来的,别的不说,就说只要覃偐在,周太后这里他就可以少操很多心。眼下,只能看能不能说服覃鸿雪在盛京城多留一段时间了。
“皇兄指了英国公府的云和郡主为太子妃,明年云和郡主就及笄了,是及笄前将她和太子的婚事办了,还是……”燕行抬头看向周太后。
不然怎么说,宏祯帝是个妙人呢?
他把皇位传给了谁都不看好的二皇子燕焯,不但赐了燕行和苏宬的婚事,还钦点英国公府云和郡主为太子妃,又给周太后留了那样一道遗旨……想到宏祯帝那句“可由七皇弟代之”,周太后的眼睛皮就不受控制的狂跳。
一辈子糊涂,临到死了,还是个糊涂鬼!
可是糊涂鬼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样是她亲生的!
周太后叹了口气,说道:“英国公未必喜欢这桩婚事。”
“圣意难违。”燕行轻声说道:“英国公谢玉是个胸里有乾坤的,他知道怎么衡量得失。”
周太后却是不赞成的摇头。
“云和是凤三亲自带在身边养大的,连英国公府的嫡长孙都要靠边站!那凤三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母后我可是和她打了一辈子交道,再没有比我更了解她的了。”
英国公夫人凤祁英,家中排行第三,像周太后这样的闺中蜜友私下里都是喊她凤三。
关于这位英国公夫人的传奇人生,燕行幼时也略有耳闻,只是随着年纪渐长,盛京城中又从来不缺奇闻异事,且英国公府又存了低调的心,是故,从前的那些风云际会的传奇,知道的人越来越少。
燕行却是被周太后这一提醒,蓦然忆起,他记得曾经听谁说起过,英国公夫人原本不应该是这位凤祈英凤三小姐的,好像当时定的是凤家的大小姐,最后却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位凤三小姐!
“母后想多了。”燕行轻声说道:“婚是皇兄金口玉言指定的,英国公亲自点头应允的。英国公夫人不想认这门亲事,只怕也由不得她。”
周太后没有多说,只是对燕行说道:“交给礼部吧,哀家不想操这个闲心,更不想和凤三打交道。”
“是,儿臣记下了。”燕行说道。
周太后也累了,她摆了摆手,“没什么事,你也去歇着吧,明天还要哭灵,还要筹备新帝登基的事,朝中大事也等着你做决定。铁打的人,也要抗不住。去歇着,哪怕打个盹也好。”
“等母后睡着了,儿臣就走。”燕行说道。
周太后点了点头,歪了头依在榻上,不多时便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燕行又等了等,见周太后是真的睡熟了,这才起身悄放轻步子往外走去。
恰在这时,商素自外面走了进来,见到燕行自里面退了出来,便要屈膝行礼,被燕行抬手阻止,“母后觉轻,你点炉一安魂香吧。”
商素应好。
燕行正欲离开,不想商素突然步子一顿,侧身说道:“王爷,良玉进宫了,您可要见见她?”
“她来干什么?”燕行拧眉问道。
“王爷好几日没有回王府,她来给您送换洗衣物。”商素说道,“就在前面的清思阁,您如果要……”
“不必了,我还有事要处理,让她把东西放下,就出宫吧。”燕行说道。
“好,回头我见着她了,和她说一声。”
燕行颌首,大步朝宏祯帝停灵的寿皇殿走去。
远远的便听到哭声震天。
按祖制,宏祯帝会在寿皇殿停灵二十七天,然后择吉时迁入地陵。而停灵的这二十七天,文武大臣和内外命妇都要到寿皇殿哭灵。
燕行没有再往前走,默了一默,转身走上了另一条宫道,一刻钟后,他站在了观星楼上,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皇城的全景。
挂满白幡和厚重白惟幔的皇宫,处处弥漫着沉重悲凄。燕行的目光越过层层宫阙定格在了某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