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这个时候,吕薇喊他:池翮。”
“嗯。”他转过头来。
吕薇:“时间不早了,送我们回去吧。”
池翮在路上,也不说话。
亏得吕薇和秦以筠有说不完的话题,否则这个晚上全是冷场。
送完二人回来,池翮慢慢往回走。
对别人来说,已经很晚了。但他的夜里没有早晚的概念。他失眠,就算熬到凌晨两三点,离太阳出来也还有很长的时间。
听见周围响起诡异的“飕飕”声,山上比山下更冷。
池翮联系了柳长旭。
“池总。”柳长旭随时待命。
池翮:“姜临晴是一个人住?还是和同事一起?”
“和同事一起,被安排在普通的标间。”柳长旭思考,池总是不是想把人换到单人间?
他想错了。
池翮:“没事了。”
两个人住,当然比一个人住要好。她瘦得不成样子,有同事关照,他也放心了。
*
助眠药物是金医生新调整的医嘱。
池翮吞完药片,躺在床上。
见到姜临晴,他时不时又回到混乱里,有时还有幻象。幻想和现实交织,一会儿真,一会儿假。仿佛要把他带回到曾经。
他从床上坐起来。
一片药量不够,他又吞了一片。他要睡一个好觉。
至于那“不能缺席的会议”,只是借口而已。
终于,池翮进入了梦乡。但他蹙紧眉头,背上冒汗,汗水越出越密,沾湿了他额头上的碎发。
可惜的是,池翮没有如愿以偿,得到一个好觉。
他陷进了噩梦里。如果是往常,他在噩梦的开始,就惊醒了。今天也许是因为加了药,他醒不来,只能在噩梦里徘徊。
小小的他,站在一棵干枯的,不余一片叶的大树下。
面前的一个男人,头发平平贴在头皮上,细眼睛,粗鼻孔,大嘴巴。皮肤是蜡黄的。他穿了件蓝的红的灰的,三色横条的上衣,腰上系了一条半残的皮带。常扣的那一个孔,毛毛糙糙的。
小池翮抬头就望见这一条皮带。
而长大后的池翮,侧躺着,也抖了一下。
男人端了一个浅口的,土黄土黄的大碗。碗上是红漆写的四个字:“招财进宝”。
男人说:“我是你的爸爸。”
小池翮向后退,退到了树干边。他还要退,粗糙的树皮,隔着衣服烙在他的背上。
男人低着一双细长的眼睛:“吃饭了。”
小池翮不吃。
男人把碗放到桌子,粗鲁地一解皮带。皮带松开。
小池翮见到,这条皮带的上下边缘都泛起了开裂的灰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