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举人找来在张知府面前诉苦演戏的人,都是孙家庄子上的佃户。
每逢天下大乱,就会十室九空,百姓流离失所,田地也会荒芜。
因而王朝初开之时,百姓基本上都有地。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土地兼并会越来越严重,没地的百姓也会越来越多。
在崇城县,老百姓只要有地,大多都能过得不错,但如果没有地……这日子绝对会很难过。
有人会在码头上干苦力,以此为生,也有人去大户人家做奴仆,当然最常见的,就是去当佃农,租种大户人家的田地。
崇城县附近的庄子里生活着很多佃农,他们有些连户籍都没有,一直在庄子上生活着。
有些人家对佃农不错,佃农的生活也就还可以,但有些人家对佃农不好,那些佃农在劳累和挨饿中,往往年纪轻轻就会没命。
但不怕,大户人家只要有地,就总能找到愿意帮他们种地的人。
孙举人本身,并没有苛待佃农的想法,但他下面的管事总是想要捞钱的,孙家的佃农过得也就很不好,一个个骨瘦如柴。
让这群人来闹事,确实能让“张知府”看到建码头的人的凄惨,可是……这些人真的没什么战斗力。
那些挖泥的民夫一个比一个强壮,他们三两下,就把那些佃农给抓住了。
而刚从船上下来的张大夫和扭伤了腰的张知府,一起来到倒地不起的老曾身边。
这老曾其实是孙举人庄子上一个得了重病,眼瞅着活不了的佃农,孙举人就让其他人把他带过来,好闹出个人命来。
老曾本就已经病入膏肓,刚才那么乱还被踢了几脚,现在已经救不活了,但张知府和张大夫检查了一下他的情况,就确定了一件事——这人不是被打死的,而是死于内痈。
这人的肚腹隆起宛如即将临盆的妇人,怕是早已病了很久。
“这人不是被打死的。”张知府捂着腰给出了判断。
张大夫点了点头。
“我就说我没打他!”那个被栽赃的年轻衙役松了一口气。
而这个时候,金柳树又道:“不管怎么样,都出了人命了,这些人还想要栽赃知县大人……我们快把人送去县衙。”
说着,金柳树看向河里的大船。
那衙役也看到了屈云青租的船,当下对站在船头看热闹的屈云青道:“你的船我们要用一下,快把跳板放下来!”
看了热闹正准备走的屈云青:“……”
屈云青急着回家炫耀,自然是不想自己的船被征走的,但朝着他喊话的是衙役。
普通老百姓都不敢得罪衙役,屈云青也一样。
他干笑一声,让船主把跳板放下去,然后不一会儿,船上就挤满了人。
大冬天的大家都不洗澡,这群人身上的气味可想而知,屈云青平日里虽然也糙,但他昨晚上可是花了一钱银子去府城的瓮堂洗了个澡,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
屈云青坐在角落里,还开了窗户,被窗外的冷风一吹,就有点想落泪。
而这时候,那些佃农已经不说话了,但闹事的人里混着孙举人的心腹,他还在痛骂苟县令。
张大夫虽然在检查过那个死去的人之后,知道那人并不是被打死的,但见这人信誓旦旦地说苟县令坏话,想到苟县令征了那么多民夫建码头,还是有些焦躁。
那苟县令真要不是个好人,这些人去了县衙,不就羊入虎口了吗?
他想安抚一下这些人,但又怕被人当作跟这些人一伙的,会逃不出去……
想来想去,张大夫给了那人一个安抚的眼神。
若那苟县令不是个好官,他逃出去之后,就去府城找张知府告状!
张知府可是出了名的好官,他一定会惩治苟县令!
接收到张大夫的眼神,孙举人的心腹暗松了一口气——“张知府”明显是信了他们的,那就好!
虽然之前是那些民夫把人抓起来的,但那些民夫并没有全都跟着上船。
他们大部分人胆子都小,不想去县衙。
不过金柳树跟上船了,他不怕去县衙,倒是不想干活。
而此刻,金柳树低声问跟着一块儿上来的张知府:“张大夫,你怎么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