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霖一哭上就有点停不下来,他这些天简直像是重活了一世,所经历过的所有事情,都是他从前连想都不敢想的。
他小时候被拘禁在一角行宫,长大了之后被拘禁在不透风的皇宫中做个傀儡,生平第一次做一个“人”,每一天都在承受着生死冲击。
如果不是甘琼英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不断安慰他开导他,甘霖不敢想象他要怎么面对这一切。
而现在他已经压抑到极致的心,又再一次因为甘琼英有了身孕而鲜活过来。
他送走了太多的人,见证了太多的死亡,终于在连绵不绝的大雪停了之后,迎来了新生。
姐弟两个人在马车上忘形一般,又哭又笑了好久,总算是把彼此这些天压抑的那些痛苦还有哀伤全都宣泄出去了。
甘琼英抱着甘霖,一直在安抚着甘霖:“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一切都会好的,我们马上就上山了,上山之后就绝对安全,等待这两个小家伙出生就可以了。”
甘琼英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那些话,这些话是在安慰着甘霖,也是在安慰她自己。
她也需要宣泄,也需要尽情地去疏解自己的愉悦和悲伤,她和甘霖在一起的时候,永远都把自己摆在保护者的角度。
她是做决策的那个人,也是思虑最重背负最多的那一个。
而肚子里面这两个小生命的到来,就像命运给她的两颗最甜美的糖果。
等到他们的情绪都稳定下来,哭完了之后反倒更加神清气爽的甘霖,从马车上下来守在门口,甘琼英则是收拾自己,把裤子换了。
换好的衣物暂且放在那,准备等她肚子不怎么痛了,喝完了保胎的药物再去清洗,对甘霖说了一声:“我好了,你去忙吧。”
但是甘霖迅速地钻进来,把那些东西拿走,说了一声:“我去化雪水清洗!”
然后就飞速跑掉不见踪影。甘琼英坐在那里,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羞耻得面色通红,她身边没有了婢女之后,很多事情确实都很不方便。
不过甘琼英本来就是穿越过来的,虽然由奢入俭有一些难,但她从前也是自己照顾自己,这并没什么。
这一次动了胎气,她现在确实不能立刻去收拾,但是染血的衣裤让甘霖去洗,甘琼英还是羞耻到恨不得追下去抢回来。
不过甘琼英才到门口掀开车帘,正想把甘霖给喊回来,结果肖太医就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过来,对甘琼英说:“我去追他,正好看一看出血的状况,大小姐先把药喝了。”
医师面前无性别,肖太医甚至还面不改色地又询问了一番甘琼英有没有持续出血,小腹有没有剧烈疼痛。
然后又重新给甘琼英把过了脉,盯着她把那些汤药给喝了,让甘琼英躺下休息,给她盖好了被子这才退出马车去找甘霖。
甘琼英躺在那儿,一脸的生无可恋。
没一会儿她叹口气,拉过被子把整个人都裹进去。
随便吧。她也给甘霖洗过无数次尿湿的裤子。
甘琼英只是稍稍动了一点胎气,在原地休整了一天之后就已经生龙活虎,一顿就干了两个饼。
队伍继续朝着山上行进,已经见到了济世寺的影子,今夜就能够进山。
派出去救济周边灾民的那些影卫们还没有回来,他们稍微放缓了速度就是在等这些人赶路回来。
甘琼英在马车中坐着实在无聊,甘霖和肖太医轮流看着她,绝不允许她下车再帮忙做事。
甘琼英索性就找出纸笔,给骊骅写信。
落笔之时,甘琼英想起了今天……正是她和骊骅约定两月后最后一天见面的日子。
她慢慢地收拢手臂,趴在小小的桌子上面,把脸埋在了自己的手臂之间,深深吸了两口气。
好想他。
可她又不能不清醒,不能不顾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