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哲文一个踉跄,稳住身形,抬眼打量四周。这单间果真是名副其实的“单间”,空间逼仄得让人窒息,室内仅有一张窄床,床尾突兀地摆放着一个散发着刺鼻臭味的马桶,那床宽不过六十公分,整个屋子长宽相加也不过两米有余,墙壁灰暗斑驳,似是被岁月与苦难反复侵蚀。刺鼻臭味扑鼻而来,熏得他几欲作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皱紧眉头,抬手捂住口鼻,试图缓解这难闻气味,可那味道似有实质,无孔不入,让他极为不习惯。
他长吐一口气,平复内心慌乱,心中明白,如今这处境,怕是不拿出钱来难以脱身。他赶忙走到门口,对着还未离去的管教焦急喊道:“管教,我想通了,我想找监狱长谈谈。”
管教正欲转身离开,听到喊声,停下脚步,侧目瞥了他一眼,满脸不耐烦,冷哼一声道:“你事真多,等着。”言罢,便快步离开,留下孙哲文在这单间内满心焦灼,来回踱步,暗自思忖对策。
时间仿若蜗牛爬行,过得异常缓慢。许久之后,终于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门锁“咔咔”作响,门被打开,还是那管教,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冷冷道:“走吧。”
孙哲文如获大赦,赶忙走出单间,跟随管教一路小跑,再次来到监狱长办公室。此时张宁楠正坐在办公桌后,低头批阅文件,见他进来,头也没抬,随口嘲讽道:“想清楚了?你的反应不慢嘛,这才进去就明白了,呵。”
孙哲文满脸堆笑,点头哈腰道:“我明白了。”
张宁楠这才放下手中笔,抬起头,目光审视地看着他,淡淡问道:“拿多少出来?”
孙哲文心中一紧,咬咬牙,脸上挤出一丝苦笑,艰难回道:“我都交完了,我让我朋友凑个一百万,当孝敬你的吧。如今我这处境,实在拿不出更多,还望狱长高抬贵手。”
张宁楠闻言,脸上瞬间浮起讥讽笑意,仿佛听到了可笑之事,冷笑道:“一百万?呵,你要真交完了,谁会相信,哪个进来不是哭穷说没钱,到最后还不是乖乖把钱拿了出来。你可别糊弄我,这点钱,打发叫花子呢。”
孙哲文眉头紧锁,面露难色,小心翼翼问道:“狱长,你说多少呢?”
张宁楠也不废话,伸出两根指头,在空中晃了晃,目光紧紧盯着孙哲文,似在等他的反应。
“两百万?”孙哲文瞪大了眼睛,满脸诧异,声音不自觉拔高,心中暗忖这数目虽高,但咬咬牙或许还能凑齐。
张宁楠却冷冷一笑,眼神如冰,鄙夷道:“你还在装吗?”
孙哲文心头一震,惊呼道:“不会是两千万吧?”声音充满震惊,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张宁楠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冰冷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无情道:“很多吗?我不相信你没有。你职位又不低,这点钱对你来说,不过是毛毛雨,别再揣着明白装糊涂。”
孙哲文满脸为难,双手合十,近乎哀求道:“狱长,我是真的没那么多钱的,就算一百万,我也得费好大劲凑。我如今深陷牢狱,哪还有什么财源,求你网开一面,我定铭记于心,日后必当感恩戴德。”
张宁楠却不为所动,手一摊,一脸冷漠道:“行吧,你回去吧,你会想起来钱在哪的。”言罢,便低头继续批阅文件,不再看他一眼。
孙哲文心急如焚,忙道:“狱长,你能不能让我打个电话,我让我女朋友想想办法。我实在没辙了,她或许能帮上点忙,求你了。”
张宁楠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似是觉得有趣,笑了笑,调侃道:“你坐牢,还有女朋友?你是不能打电话给外面的,你写个纸条,我让人带去给她。”
孙哲文嘴角下拉,无奈之情溢于言表,犹豫再三,只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的,狱长。”
被狱警押解着,脚步虚浮、心情沉重地回到操场时,午后的阳光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暖煦,反倒像是一道道刺眼的芒刺,令他心烦意乱。王德武眼尖,瞧见他这失魂落魄的模样,赶忙凑上前,满脸关切,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怎么了?瞧你这脸色,像霜打的茄子,出啥事了?”
孙哲文心乱如麻,脑袋耷拉着,无力地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声音沙哑地说道:“监狱长让我拿钱出来。”
王德武闻言,也跟着叹了口气,那叹息声悠长而沉重,饱含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无奈,劝说道:“你若还有点钱,就给吧,省得受罪。在这鬼地方,胳膊拧不过大腿,跟他们较劲儿,最后吃苦的还是自己。”
孙哲文满脸为难之色,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我也没那么多钱啊。这些年虽说有过些积蓄,可经历这一遭,罚款、赔偿啥的,早折腾得没剩多少,哪能一下子拿出他要的数目。”
王德武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苦笑,那笑意里没有半分欢愉,尽是看透世事的沧桑与无奈,说道:“你也别把外面的钱看得太重了,也别想着出去后,还有钱,狱长不把你扒干净,你是出不去的。在这里,钱就是身外之物,留着命、少遭罪才是要紧事。”
孙哲文眉头一挑,追问道:“没人举报?他们这般明目张胆地勒索,就没人管管?”
王德武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轻蔑与不屑,冷冷道:“举报?给谁举报,都是狼狈为奸的。他拿了你的钱,就会把上上下下都要搞定了,你以为这些狱警是傻子吗?他们在这监狱里待久了,早形成了一套盘根错节的利益链条,牵一发而动全身,谁会为了咱们几个犯人,去打破这‘默契’。”
孙哲文心中豁然明朗,犹如迷雾被利刃劈开,可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无奈与绝望,喃喃道:“他拿的大头,其它的就算是福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