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目光犹如万钧,沈忆一颗心沉得快跳不起来,浑身上下都觉得疲惫,只好别过脸去。
片刻,季祐风抬手拭去泪,蓦然笑了下:“无妨,你不必自责。”
沈忆缓慢回头,沉默瞧着他。
似是也觉得自己笑得太过牵强,男人面上的笑容一闪即逝,他抬手指了指床边茶桌上的茶:“刚进贡的雪后龙井,喝了暖暖身子吧。”
沈忆不冷,可她还是端起了茶盏。
味道闻起来算不上清香,反而有一丝淡淡的苦味。
季祐风倚在床头,看着她捏着茶杯盖子,垂眼轻轻撇去茶沫,又吹了吹。
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她举高茶杯,纤细的手指贴在青花壁上,清雅无方。
季祐风一动不动。
女人红润娇嫩的唇瓣碰到茶盏边缘,她抬高手指,倾斜杯身——
“等等。”
沈忆放下茶盏,探究地看着他。
季祐风闭了闭眼,良久,低声说:“这茶泡太久了,色味有所减退,下次再让你品。”
沈忆不疑有他,放下了茶盏。
沉默片刻,男人似是累极,转过身背对着她,说:“你出去吧。”
沈忆一福身子:“臣妾告退。”
出内殿前,她回头看了一眼。
男人仰面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眼眸空荡,像一道离弦支离的残音。
思绪纷乱,她甚至忘了问梁地来信一事,快步走了出去。
沈忆走后,季安从暗处走出来。
季祐风一动不动,问:“朕是不是很没用。”
说着说着,他自己笑起来:“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她哄骗朕,欺瞒朕,利用朕,觊觎朕的帝位,觊觎大魏,可到头来,朕竟还舍不得杀她。”
季安忍不住道:“陛下别这么说自己。”
男人又剧烈咳嗽起来。
良久,他咳出一口鲜血。
唇瓣被染得鲜红,他抬眸忽而轻笑,嗓音诡谲森冷:“无妨,朕不舍得杀她,却可以杀另外一个。”
唇角勾起,温润君子带上修罗面,轻声吩咐:“去,把月灯带来。”
第078章明晓
时令入了冬,天气时晴时阴,北风一直不停地刮着,整座京城像个大冰窖,城墙泥土仿佛都被冻住了,丝丝缕缕地往外冒着透心凉的寒气。
神策营演武场却是一片火热。
台子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台上两名精壮男子打着赤膊,肌肉隆起,汗水浸湿古铜色肌肤,人影交错间,拳脚带出残影,尘土飞扬,叫好声夹杂着男人的嘶吼声响彻整片烫金暮色。
最近这段时日,每至傍晚,操练演习结束之后,演武场便是这般光景,无他,只因为军中新推行了一场擂台赛。
比赛时间定在每日操练结束后,半个时辰为限,但凡神策营将士皆可参加,输者下台,赢者做擂主,每一旬结算一次,按例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