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盆很快被端进屋来。
烧得通红的炭火被金丝炭笼罩住,微末的碳灰在笼中飞舞,热量渐渐散开,或明或暗的火光映亮男人深不可测的眼眸。
季祐风把纸递给他:“烧了吧。”
季安低头接过,犹豫了一瞬:“殿下当真想好了。”
自少时跟随季祐风左右,季安从未质疑过季祐风的指令。
可这次不同。
这一次,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季祐风掌握的是怎样一件牵连深广,骇人听闻的惊天密谋。
尤其这桩密谋指向的人,不是别人,是大魏的天子,是季祐风的生身父亲。
而现在,季祐风要将这证据完完全全地抹去。
季祐风撑着头,看不出什么神色,轻轻地瞥了他一眼。
季安忽然打了个寒颤。
下一刻,他听到男人说:“季安,忘掉这件事。”
这是一个不容置疑、简单明了的指令。
季安深吸口气,上前几步,拿开炭笼,把纸投进了炭盆。
顷刻间,灰飞烟灭。
男人静静坐在一旁,垂眼看着,眉目间无边漠然。
沈忆翌日醒来时,季祐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床去了宫里,半点没惊醒她。
沈忆扶着脑袋,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直到快用完早膳的时候,阿宋打帘进来,手里端着托盘,把一碗药汤放在她手边:“姑娘该吃药了。”
沈忆端起碗,一勺一勺地饮下。
她最近来月事,实在疼得厉害,找太医院抓了方子调理,已经喝了两日。
这药并不苦,还带着甜味,沈忆喝的很快,眨眼间碗里只剩了一个汤底。
阿宋收拾好,端在手上,脚步轻快地向外面走去。
那浅褐色的汤底即将离开视线的瞬间,沈忆脑中如有闪电劈过,她终于想起了那件被她忘记的事。
脸色一点一点白下来,沈忆几乎出了一身冷汗,她一把拉住阿宋,盯着她的眼睛,一字字道:“即刻,送消息进宫。”
日头西斜,秋日残阳在天边烧出一片翻腾的瑰丽云海,红云落在殿顶上,仿佛殿顶着了火。
太极殿前,秦德安在殿门前微眯着眼打盹,佝偻的身子被斜阳拖得老长。
“秦公公好。”
一道温柔的女声忽然传来,秦德安涣散的眸光骤然一震,他抬起眼。
如血的夕照里,女人亭亭而立,身姿比摇曳的树影还要婆娑几分,见他不说话,她又轻声唤了句:“秦公公,我来给陛下侍疾。”
秦德安掬起一捧笑:“原来是婕妤娘娘,您进去就是,可巧不是,陛下这会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