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香祭拜过孟若愚,向她一福身,“婢子自来到京城近二十年,听过许多坊间流言,上至皇子公主,下至城门守备,皆有令人非议之举。唯孟大人,从未与飞短流长牵扯过分毫,哪怕有人埋怨他行事态度严厉,但绝无一人疑他德行不端,皆怕他、敬他、也信他。老夫人,孟大人实乃生荣死哀,想必也不会愿意看见您忧思过度,还望您保重自身。”
孟氏在她行礼时便转脸看着她,仔细听完了话,说:“好孩子,谢谢你。我答应过他,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好好地活下去,我会遵守承诺的。”
她在说话的时候,慢慢地上下移动着头颅,因目有疾而眼眸无光,整张脸上却闪现着坚韧的神采。
老人什么都明白,也不需要人劝,其余三人只能无言以对。
“其实我和他早就做好了告别的准备,但临到头,仍然不舍得。”孟氏第无数次看向自己的夫君,哑声喃喃:“不舍得啊。”
无声的哀恸摧人心肝,携香不忍地别过脸。
晏尘水跪在牌位前,默默地往火盆里送纸钱——他以忘年之交,行子孙之义。
生离死别之痛,贺今行也找不到安慰的词句,只能将一方手巾送到孟奶奶面前,等对方自行缓解。
日头上移,携香先行离开。
间或有街坊邻里看到丧幡,零星过来上香揖拜,贺今行在院子里迎送,晏尘水在屋中答礼。
将近午时,贺长期与林远山一起前来,面对灵床牌位,尽皆恭敬地磕头上香。
贺今行见到他俩,便提出一起将灵棚再加固些的打算。棚上在昨晚就积了雨水,有些滴漏,他怕这几日再来几场雨,这棚就要漏成筛子或者被压垮。
贺长期自然答应,然而刚捋起袖子,就有禁军的小旗找过来,说桓统领要见他和林远山。
“我?谁要见我?确定是我?”后者不明所以,指着自己向对方再三确认,“我是西北军士,就回来送匹马,和禁军八竿子打不着干系啊。”
小旗说:“绝不会有错,统领召见的就是你和贺榜眼。”
“啊?”林远山便看向贺今行,仍是一脸茫然。
后者也觉奇怪,但还未开口,贺长期便又扯下衣袖,烦躁地说道:“去就知道了,总不会吃了我俩。走走走,快去快回。”
他俩匆匆地走了,贺今行无法,只得将修棚一事后延。
然而这两人下午却并没有回来,也再无其他人前来。
孟宅本就位于偏僻的地方,门前偶有行人经过,余时皆寂寥无比。
待到傍晚,当朝左相秦毓章前来吊唁。
他是今科主考,官场上师徒关系重过上下级,贺今行引他进门时便按俗制称了一句“座师”。
秦毓章看他一眼,颔首“嗯”了一声。
燃香作揖时,晏尘水回以揖礼,口称“秦大人”,他也“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