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像东地的河水一样静静流淌,有的人老去,有的人长大。
在秋到冬的这段短暂时光里,杨家庄悄然发生着变化。
先是小卖部门口的槐树,叶子由翠绿转为淡黄,一场秋风扫过,发黄的叶子落了一地,倒是有能在风雨中屹立不倒的,是从光秃秃的树桠到发黄的墙壁,连接了一片蛛网。
清晨的时候,常常看到蛛网上挂着几滴露水,晶莹的表面,映出小昭阳和白鸽的脸颊。
那时候,杨树林子里的树叶只是泛了黄,还没落下来,等悠悠扬扬落下的时候,矿场开始招工人了。
招的是杨家庄的村民,包括周边的村子,要不多久就可以下井挖煤了,须要提前招好工人,进行培训。
去报名的村民很多,不合格的也有很多。
那个时候的北地就没断过人,有看热闹的,有老头老妇想着给自己子孙挣点钱,老了老了,再把身体往外榨一榨,想去矿场当个挖煤的工人。
开玩笑嘛,老头老妇你也跟着凑热闹,当矿场是什么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挣钱,那样老的不要,妇女不要,半大的小孩不要,只要年轻力壮的汉子,有膀子力气的。
报名成功的人,兴高采烈,意味着家里除了种地之外,又能多了一份收入,而且这份收入太可观了,听人说,挖煤的工人工资高着呢,地都不用种,一个男劳力就能养活一家人。
没成功的,低着头,闷闷的走了。
等到杨树林子落满了叶子,小卖部门口的槐树也变得光秃秃的了,只有几片发了黄的,带着黑斑的叶子,还在和秋风做最后的抵抗。
摇摇欲坠,却始终高高的挂在枝头,成不了气候,整个槐树看上去满是裸露出的枝桠,向着天空四面八方的伸展开。
那一天,夏素娟来了,来送学校最后需要的建材,是瓦片,主体框架已经起来,瓦片一封顶,学校就算建成了。
在东地,夏素娟问张国全:“魏大海没来找你麻烦吧?”
张国全回答说:“没有啊,从上次之后,我和他都没见过面。”
连张国全也觉得奇怪,当时把魏大海打成重伤,还是大庭广众之下,按魏大海的性子,他早该恼羞成怒了,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他一点来找麻烦的意思都没有。
夏素娟说:“那就好,看来他没有食言。”
“什么意思?素娟姐,你该不会和他做了什么交易吧,你要离他远一点,他可不像是个好人。”
夏素娟把耳垂下的头发往后捋了捋,笑着说:“没有,就是和他吃了顿饭,他答应我不会来找你麻烦,还算他说话算话。”
魏大海没来找麻烦,他还以为是魏光明说了什么以大局为重的话,让魏大海不要惹是生非呢,没想到,是素娟姐帮了他。
“素娟姐,你?你不该这样做的,我不怕他,在杨家庄,他还能拿我怎么着,你没必要这样做。”张国全感动之余,对素娟姐充满担忧,魏大海这样的人,能远离最好远离,可是为了他,素娟姐竟然主动陪他吃饭,张国全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没事,一顿饭而已,他还能把我吃了不成,放心,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我有分寸。”
她说的轻松坦然,好像根本不把一切放在心上似的,可张国全从她的脸色中,明明注意到了一丝慌乱,不明显,又像是一种哀伤,总之很不容易说上来。
“素娟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张国全不放心,试探着问道。
“啊?没有,我没事,你别瞎想,我,我先去矿场看看。”
夏素娟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进行纠缠,她随便和张国全说了几句,便去了北地的矿场。
她离开时,明明带着慌乱,张国全看在眼里只是疑惑了一下,却没有放在心上,夏素娟摸爬滚打多年,应该不至于遭了魏大海的毒手。
等到河沟枯萎过的野草下了霜的时候,常常伴随着能见度极低的大雾,亮子来找张国全,问他有没有报名参加去当挖煤工人。
“亮子哥,看你这么高兴,是不是报上名了?”
“是啊,所以来问问你呢,我还没你壮实,你报名一准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