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葛守礼和张四维看着高拱的神情,知道他舍不得,不甘心。
两人对这位老友太了解。
可是转念一想,换做自己,也舍得甘心吗?
数十年寒窗苦读,宦海浮沉,终于熬到这一步,要彻底放下这权势高位,拂袖抽身离去,圣人也做不到啊!
一时间,两人也不知道怎么劝。
想了一会,葛守礼说道:“肃卿,此事波诡云谲,暗潮涌动,你可要千万小心啊。”
高拱看着他点点头:“与立兄的好意,老夫心领了。这庙堂离开容易,再想回来,就千难万难。隆
庆元年,先皇即位,众贤达齐心协力,费尽心思才把老夫推回了京师。
如履薄冰,步步惊心,终于才进了阁,能成就一番功业。真是老夫意气奋发,准备大展宏图之时,却不想先皇突然驾崩,局势为止一变。
时也,命也!”
朝中大臣们都知道,高拱确实有才能和魄力,可称得上一代名臣。
可是你得跟谁比,在一般文臣里高拱肯定是出类拔萃,可是跟西苑近臣一比,真就没法比。
胡宗宪、谭纶、张居正、王一鹗四大名臣里,随便拎一个出来都吊打高拱。其余王崇古、霍冀、曹邦辅、魏学曾、殷正茂、吴兑。都不比你高拱差。
高拱最大的优势在于他与隆庆帝的关系。其余你看他的履历,都是在翰华清贵之所辗转任职,边务、地方,从未亲历过。
拿得出手的政绩,几乎都是皇上在西苑当太子时塞到他手里的。
皇上此前再如何擅权专国,他也只是太子,不是天子,紫禁城里深居的隆庆帝才是大明皇帝。
无论如何都要摆两位潜邸旧人在内阁里,高拱、陈以勤就是这么进得内阁。
其中内情,朝野上下心知肚明。
现在皇上即位,手里一堆的心腹名臣不用,干嘛要用你高大胡子?
就凭你胡子大?
葛守礼和张四维隐隐猜出高拱心底算盘,他肯定跟那些人暗中达成默契。
那些人剑指新政,把内阁全部捎带进去,但是实际上盯着李春芳、张居正和胡宗宪打,对于高拱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等到把那些人搞倒搞臭了,皇上再不愿意,还得重用他高大胡子。
葛守礼看着高拱,语重深长地说道:“肃卿,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西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千万不要以为这次是天赐良机。
天降异象,对于成祖、仁宗、宣宗乃至世宗等先皇而言,确实会心生畏惧。到时候群臣上疏,自然会退让一番。
可是当今皇上,坚毅果敢,不输太祖皇帝。肃卿,你千万要当心,不要以身犯险,毁了一身的清白,辜负了先皇对你的维护之心。”
高拱沉默许久,最后长叹了一口气,“老夫知道了!”
送走了葛守礼和张四维,高拱在书房里坐立不安,时而坐在椅子上发呆,时而站起来在房里打转。
中间有仆人叫他去吃饭,挨了一顿训斥,然后谁也不敢靠近书房,轻易打扰他。
“高育才,高育才!”高拱突然冲到书房门口,大声叫唤着。
高育才是他的族侄,也是他的心腹管事。
不一会,高育才匆匆赶到:“老爷,你唤我?”
“进来说话。”
高育才连忙跟进书房里,看着高拱在座椅上坐下,这才小心地问道:“老爷,有什么吩咐的?”
高拱捋着胡须,默然了一会才开口道:“你前些日子说崇玄观有位道士扶乩特别灵?”
高育才眨了眨眼睛,“是的老爷,崇玄观冲简道长,扶乩灵验,京畿闻名。”
“老爷有一事久而未决,想请道长扶乩,请示天意。你替老爷我去悄悄请了冲简道长来。”
高拱交代道:“此事机密,你务必谨慎,且不可让外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