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尤利尔的餐桌有个空位,对面仿佛点着一大团蜡烛。仔细观察后,学徒确认那是个长着橘红色皮肤的人型生物。它朝他摆摆手,捏起盛酒的木杯。
太不对劲。尤利尔怀疑自己根本没清醒。我的梦境实在丰富多彩。只是在一众怪人的注目下,他觉得进退两难。学徒绞尽脑汁,回忆醒来的方法。睡在公交车上很容易误站,甚至事后还会被罚款。睡下去没好处。
“你没事吧?”女侍者越过吧台,“你还好吗,先生?”她大概是有点担心的模样。
“我……没事。”学徒差点咬到舌头。女侍者似乎真的只是侍者,她戴一副圆眼镜,一身黑褂,红格子围裙罩在外,两条胡萝卜似的辫子搭在肩膀。只是发丝的色彩过于鲜艳,学徒觉得自己有点移不开视线。不。不能这么大意,黛布拉不也说自己是什么检票员么?
他忽然记起自己登上了一列奇特的火车。检票员和飞驰的列车……看在诺克斯诸神的份上,尤利尔眨眨眼睛,在我身上发生过这种事?怎么可能呢?我真是太累。
“你脸色真难看。你发烧了?”女侍者的声音忽然近在耳边。学徒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他靠在门板上,把手顶着脊背的骨头。“你……难道你怕我?”她猜得不全对。
尤利尔没回答,哪怕他瞧得出女侍者有点难过。自然,正常人不该害怕一个年轻女孩,可最近他遇到的怪事太多,顾不上分辨这些。餐桌后的每个人——不对,是每个奇怪的生物——都在盯着他呢。学徒吞吞口水,说不出什么感受。我还是别再想下去。
“不好意思,我走错了。”没等回应,尤利尔立即拉开门,冲出房间。
……
帕因特咕噜一声灌下去一大口酒,回头瞥一眼茫然的吧台女孩,不在意地断言:“别管他,塞西娜,他肯定不会回来了。”
客人们纷纷赞同,试图安慰迷惑不解的塞西莉亚。不然,她还真以为自己把客人吓跑了。渐渐的,酒吧的气氛重新热闹起来。
咔哒。
突然,大门猛地打开,嘈杂戛然而止。人们齐刷刷地望向门口。一个脑袋从缝隙里探出来:“对不起,能问一下……这是法夫兰克大道吗?”
少女眨眨眼睛,点点头。但当她张开嘴,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忽然那个脑袋一缩,门又关上了。风铃叮的一声,撞上了门把。
大鼻子矮人咳嗽两下,若无其事地耸耸肩。“别理他。”
与他同桌的客人揶揄地笑起来,塞西莉亚也将呆呆的目光转向他。“只不过个冒失鬼。”矮人大声说,“太年轻的人,才干得出在大街上闯错门这种事。我敢打赌,他连自己在法夫兰克的哪个街区都找不着。”
这时,风铃剧烈地抖动起来,直至当啷一声掉在地板上。人们默契地闭上嘴巴,聚焦于转动的把手。塞西莉亚一手捏住眼镜腿,人已屏住呼吸。
紧接着,他们就看着那扇有些年头了的旧木门砰地一声撞上了墙壁,那个小伙子一边惊恐地频频回头,一边连滚带爬冲进门,仿佛身后有鬼在追似的。
学徒声嘶力竭地喊到:
“这里是法夫兰克大道,南街区181号?!”
他的声音着实响亮。帕因特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紧接着,餐厅里爆发出一阵欢呼,靠门边的橙色生物狂笑着和身后的人拍手。
“是又怎样?”大厅里有个人回答。
尤利尔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这是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