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被裴怀恩说得有些脸红。
是真脸红,不是装的,主要他活了十八年,还从没见过这么多钱,多到甚至可以抵得上辽东一年的军需。
记着玄鹄说,邵晏宁最近手头有点紧。
想到这里,李熙看裴怀恩的眼神,顿时就变得体贴了不少,软软地说:“怎会看不到,厂公与我休戚与共,联系紧密,我满眼满心都是厂公呢。”
裴怀恩无言以对,但又该死的挑不出错,眉头不觉皱得更紧。
好在李熙眼睛尖,赶在裴怀恩发作前又问:“厂公、厂公为何心情不好。”
裴怀恩嘴唇开合,眉又展开了。
“……路上遇着了贱人,所以不好。”裴怀恩说,齿间含着道不尽的厌烦。
李熙支着下巴努力回忆,片刻后说:“来接我的路上?”
裴怀恩就点头,对着李熙并不避讳。
“现在姚家对姚元里的态度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恰好京中又送不出消息给戎西,那惠妃便借着帮忙找姚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元里的由头,搭上了姚家这条线,想让姚家帮她给封家送信,让那书信能从漠北绕出去。呵……若非我今日发现的及时,下手将那个姓姚的,连同另外几个来救他的人凑一块埋了,还真要被她得逞了去,使我先前白忙一场。”
承乾帝没两年活了,而他裴怀恩却还年轻,他现在除了需要一个用起来顺手的傀儡之外,还得有能真真正正攥在自己手心里的兵权。
至于这兵权要挑谁。
京军是在天子脚下,私底下做任何动作都有可能被发现,因此不能把它攥得太紧,只可通有无。岭南太远,来回调动并不及时;漠北姚家野心勃勃,是头掐不死的狼;邵晏宁就更不必说,捆着邵家军铁板一块,让人根本就插不进手;如此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戎西封家勉强还算合适。
“封疆老了,他那儿子又不争气,横竖接不过他的枪,倒不如便宜我,让我派人去接。”裴怀恩思索着,一字一顿地咬着牙,“但封家是镇守戎西多年的老臣,于社稷有功,我原也不想害着他家,所以才会想出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磨人法子去把他家慢慢蚕食掉,逼他家主动卸甲,好歹给自己换个安稳。”
顿了顿,眉间又显狠厉。
“戎西……我是一定要拿到手的。”裴怀恩喃喃自语着,仿若魔障,“都说有一就有二,日后若叫封疆真得着我算计他的证据,把状告到老皇帝面前来,那还了得么?不成,这样是不成的,惠妃……惠妃如果再这么闹,就是在逼我对封家动手——我已经杀过那么多人,难道她当真以为,我会不敢动一个封家!?”
“新帝”只有一个人,又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其实很好拿捏,可戎西却有十数万人,又怎么能出错!
这是一团乱麻,裴怀恩越想越头疼,并指压着眉心。
良久,李熙怔怔地站在裴怀恩对面,手里珠子啪嗒落下一颗,迟疑着说:“……厂公,我好像听懂了,你是不是因为不想动封家,所以才发愁。”
募的,裴怀恩抬起头来,阴鸷道:“怎么,连你也觉得我不敢动封家?”
李熙心里记着杨思贤的话,听罢就摇头,说:“不不,不是不敢动,是不想动。”
因为一旦开了这个头,往后便很难收手。
裴怀恩愣了一下,满身戾气散去大半,狐疑地歪头。
“小殿下怎会这样想。”裴怀恩说:“就连十七都能看出来,我今天是在恼惠妃的不知好歹。”
李熙见裴怀恩这样反应,便知自己说对了,没忍住在心里给杨思贤竖起大拇指,夸他看得透。
“好,好。”李熙看裴怀恩这时有点冷静下来了,稍稍犹豫一下,便搁了珠子上前来,柔声说:“可不管厂公在恼什么,我只是不明白,厂公为什么一定要得戎西?”
裴怀恩皱眉看李熙,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沉声说:“小殿下难道不知我在长澹是个什么名声?我需要兵权傍身。”
李熙便伸出手来搭裴怀恩的肩,模样认真,面上似乎还带着一点不解,让人分辨不出他话里的真假。
李熙说:“可是厂公为什么要对兵权如此执着?厂公即与我一起,往后等我……厂公,你还有我呀,等我日后得了位,便可成为你的傍身之资。”
“厂公,我进京多日,也听过许多人说起你家,我知你家是冤枉,心中很敬仰你的父亲。”
顿了顿,似是在考虑。
“况且厂公,类似平反冤案这种事,若等到新帝登基后再做,外面的人因为不明白其中干系,免不了多口舌,例如说你是在借着我的手兴风作浪,到时你我都逃不过诋毁。是以……我这些天便在想,如果厂公能真心待我,长长久久的真心待我,我必然就要报答你,我想帮你赶着父皇还在的时候,堂堂正正的翻案。”
“……”
裴怀恩满心诧异,安静地听着李熙说话,眼里复杂。
翻案,翻案,说得容易,叫李熙这么上下嘴皮子一碰,就仿佛它是件多么轻而易举的事情一样。
不过么,倒也真难为这团子有心了,虽然这心有了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