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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昔与君知犹按剑起(第2页)

在这种情况下,破布般坠落的应风色居然还硬出一掌,远观的僵尸男子“砰”的一声,捶桌低骂:“暴虎冯河,徒逞血勇!”身子离凳,可见着紧。

独孤寂抱臂环胸,以拇指尖轻刮颔髭,喃喃笑道:“这小子也不是蠢,只是爱逞强了点。不错不错,挺带种的!”想起僵尸男子还有另一名徒儿,转头望向寄附舖中。

但见那生得玉雪可爱、神气却异常老成的男童,兀自理著新购的日常用品,店舖内一名横眉竖目的伙计,并著看似普通村民的掌柜小厮一共三人,整整齐齐瘫坐在柜台前,像被点了穴道,舖里桌椅摆设一丝不乱,可见出手迅辣。

只不知这俊秀的男童是听奚师伯的号令才动手,抑或绸缪多时早有准备,无论心机手眼,都比舖外打成一团的师兄们更令人忌惮。

独孤寂啧啧暗忖:“敢情这指剑奇宫习惯倒著玩。离山的要比山上的猛,年纪小的要比年纪大的强?”

僵尸男子却无暇旁顾。应风色在空中两度转折,筋力内息均已耗尽,若坠地前不及生出新力,光是身子的重量便能生生折断臂骨,遇上敌人全力迎击,怕不将五脏六腑震个稀烂?

那管家显也想到此节,狂喜难禁,正欲向上一掌,送这成天摆架子的风云峡小鬼上西天;心头掠过一抹异样,一个弓腰铁板桥后仰,堪堪避过蹴向下巴的一记阴腿。来人以手撑地,双腿剪扭,熊一般的身子灵活已极,差点将他缠倒,地蹚功夫好到令人切齿咬牙。

——龙方飓色!

那人再顾不得体面,手足并用,勉力脱出缠夹,见龙大方翻过肚皮,仰躺着接连出腿,如踩独轮;应风色双掌连击他厚厚的靴底,被龙方飓色滚大球似的接个正著,坠势消于无形,新力骤生,冷不防自斜里扑来,屈如龙爪的五指,正中那人面门!

(……中了!)应风色在半空中不只与那厮对目,还瞧见悄悄掩至的龙大方,两人一照面间便知对方心思,才有其后的“鲁莽之举”,果然骗得那人见猎心喜,转逃为攻;否则他削尖脑袋往人堆里钻,未必留得下来。

管家头颈一仰,应风色只觉抓了团湿软之物,被那人抱头一滚,从龙大方的腿招下逃出。“……别跑!”应风色扔去易容材料,加入战团,三人绕着太爷一阵追逐,有几次差点揪住那厮衣角,却始终差了半步。

许是慌不择路,也可能视力受损,管家掩面低头向前疾冲,却是朝奚无筌的方向。二少交换眼色,龙大方假意追逐,不紧不慢地跟后头,实则将他赶往长老处;应风色却返身跃上车台,欲将新娘解下刑架,只口中“抓住那厮”、“别让他走脱啦”的呼喊声越发响亮,聊以驱赶猎物罢了。

那女子并非国色,起码与龙大方的小婶婶相比,实在天差地远——奇宫门下在应对女子一事上律教甚严,无论对方何等美貌,这些年轻人从小被教惯了“非礼勿视”,把持不住的也只多看了两眼,便即转开。

应风色向以鳞族贵冑自居,连贝云瑚的正脸都没瞧上,眼角余光却切切实实感受到那股夺人心魄的耀眼光华。这名始兴庄的少女虽也穿上嫁衣,睡颜却没什么流光晕彩透出,只是普通的女子,无法予人“天女下凡”的震慑感。

“姑娘,你别怕。我救你下来。”听她咕哝一阵,似将醒转,应风色低声抚慰著,却在解开束缚一事上遇到困难。

箍住少女手腕的皮环甚是粗厚,韧性又强,无法以内力扯断。他正要回头,叫龙大方弄柄匕首之类的物事来,少女悠悠睁眼,低头瞥见自己身上的大红嫁衣,露出极其惊恐的表情,失声尖叫:“为……为什么是我?明明这次就不是我!呜呜呜呜……姥爷、姥姥!我不要……不是我……不是我!呜呜呜……”恁应风色如何安抚,少女只是哭嚎。

应风色抓住皮环相连的铁链,运劲一崩,分毫无损,然而少女挣扎越剧,雪白的腕子已磨破油皮,皮环染血。应风色不由得心烦意乱,扬声道:“拿剑来!”两名靠得近的奇宫弟子如梦初醒,赶紧趋前。

忙乱之间,忽见少女摊散的彤艳裙摆上,就在裸露的白皙大腿畔,搁著一条小小的、以青纸折成的龙,蜿蜒曲折的龙腹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在应风色迄今十四年的人生里,从未见过如此精细的折纸技艺。

少年忍不住向那条昂首摆尾的小小神龙伸出手。下一霎眼,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贯穿左掌,将他牢牢钉在刺绣精致的大红裙摆间!

“啊啊啊啊啊————!”

惨叫惊动了所有人,奚无筌身形一晃,与管家交错的瞬间袍袖往他背门一拂,那人失足滚倒连翻几翻,伏地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惊震谷紫绶首席施展身法,流光般扑向龙大方。后者被突如其来的漫天乌影所慑——本以为是暗器,但飘忽的路径与缓慢的速度,又像是一群蝴蝶或蚂蝗飞来,模样看着也像;来到近处,才知全是由五色纸折成,虫鱼花鸟皆有,当然也有最常见的纸鹤。

“什么鬼——”龙大方瞠目结舌,居然忘了要逃。

奚无筌离他尚有一丈,伸手难及,急停的一瞬间靴尖旋扫,沙土如浪涌出,激得龙大方立足不住,仰天倒落。奚无筌袍袖扬起,玳瑁笔朝簌簌飘落的沙雾写个狂草的“镇”字,毫尖一拨,半身大小的“镇”形沙字旋转直进,与漫天飘落的五色折纸撞在一处。

两军对垒,“砰”的一声沙土爆开,跟着一片飕飕锐响,龙大方失声惨叫,被奚无筌揪着衣领拖出,赫见他左小腿遭一物贯穿。几名年纪较长的惊震谷弟子七手八脚将少年抬至一旁,见贯穿小腿的哪里是什么暗器,而是一片以青纸折成的“菖蒲折”。

折纸有众多基本形,其中折成纸鹤的基础,形似织布的梭子,又像尖狭的菖蒲叶,故称“菖蒲折”。折纸鹤、船马,乃至菖蒲花等,均须由此入手。

奚无筌将内力附于沙砾,写成一面狂草的“镇”字盾,藉以却敌,又使龙大方失足倒落,料亦可闪过几枚。殊不知敌人从头到尾,就没打算以纸鹤伤人;沙盾与折纸两两对撞,爆发的内息使折纸还原成菖蒲折形,接连射落,才是对手隐藏的杀着。

奚无筌及时将龙大方拖出战团,避开胸腹要害,仍不免伤了左脚。

青纸被鲜血浸透,嵌黏在血肉间,软糊成一片,若不能悉数清除,不免使伤口恶化,轻则难保腿脚,重则化脓感染,高烧不退,必然要了他的小命。除非挖开伤口,否则软烂的纸糊如何能完全刮除?

“好……好毒辣的手法!”

“长……长老!”龙大方满脸是泪,咬牙颤道:“我……我不要残废!要成瘸子,不如死了干脆!求长老……务必保住弟子的腿……”

“别胡说!不会有事的。且忍耐些。”

奚无筌定了定神,食中二指夹住菖蒲折一端,真力所至,浸血的青纸蓦地绷紧如钢,创口等若又被刺穿一回。奚无筌快手抽出,干净利落,连些许纸皮毛屑都未留在少年体内。

龙大方痛晕过去,旁人赶紧取出伤药夹板,为他敷治包扎;其余则手握剑柄,视线纷纷投向磔刑架处,调息运劲,以迎大敌。

一名身形瘦削的焦发男子不知何时踞于刑架之后,褴褛黑袍逆风猎猎,散发出枯木腐土般的衰朽气息,既像乌鸦,又似一头巨大的人形蝙蝠。

黑衣怪客拈起嫁衣上的折纸青龙,深深吸了口寒凉的夜风,闭目叹道:“阳世的气息,总是这般令人留恋。污浊、腐败、私欲、贪婪……才得孕育出温热可口的血肉。今夜,你们为我准备了什么?”

刑架上的少女瞪大眼睛,连叫都叫不出,不知是惊怖太甚,抑或已然认命,一动也不敢动。应风色的左掌同样被菖蒲折所钉,痛彻心肺,但少年很快就理解:敌人同奚长老一般,亦擅寄附内息的功夫,贸然弄碎青纸,不过白白赔上一只手掌;有奚长老在,自己的手定能救回,索性专心打量来人模样,伺机而动。

那人自现身以来,始终躲在磔刑架的阴影之后,避开了炬焰烛照,不知是天生畏光,抑或有不可告人处。木台周围的庄人多半委顿在地,缩成一团,更远处的奚无筌、独孤寂等自不消说,整个广场除了被钉在他脚下的应风色,怕没有其他人能看清这名黑袍怪客的样貌。

怪客的肌肤浑无血色,呈现出不透光的浅淡垩灰,像是刻意涂抹膏泥,却没有水分被体温蒸散后的皲裂,也不似油彩滑亮……若非尚有一丝清明,应风色几乎要相信那就是他原本的肤色,而非某种高明的易容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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