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洄静静地凝视坐在眼前的徐恕,七八坛酒下肚,那张苍白英俊的脸庞也染上了薄红。
他含着笑,用微醺的语气缓缓说道:“巫术,乃神术,能令生者死,能令死者生。你阿父只知道杀妖,实在是暴殄天物。”
姜洄轻轻摇头,沉声道:“我阿父说过,人族与妖族之争,是生存之争,是无从选择。人是灵智之
物,更是有情之物,不该为了生存之外的理由,去凌虐其他生灵。妖非兽,已有了灵智,他杀妖,但亦尊重妖,从来不用妖物炼化的法器。”
徐恕对此不屑一笑,嗤之以鼻:“迂腐之说,物尽其用,才是尊重。远古之时,人族先祖便知道扒下兽皮御寒,我们为何不能剥下妖兽鳞甲作为防具?三魂七魄与兽皮尸骨又有什么区别?尸骸可以作为法器,魂魄一样可以。在我看来,人与兽,人与妖,有没有灵智,都是一样。”
姜洄沉默不语,难以辩驳。
“姜洄,我以为你和你阿父不一样,你应该懂我的,毕竟,你也是半个巫师了。”徐恕支着腮,笑吟吟望着姜洄,徐徐道,“好了,我已对你坦白,该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三日前,你从不速楼买走一颗寄魂果,寄魂果可解寄魂草香的药性,也能破解朱阳花与寄魂草混合后的毒性。所以,你一早就知道夜宴台上会发生的变故,是吗?”
姜洄心脏猛地抽了一下,认真地凝视徐恕。“如果这就是你的问题,那我可以回答你。”她微微一笑,“是。”
徐恕愣住了,良久才发出一声大笑,他举杯一饮而尽,连叹三声:“小姜洄,你学坏了,敢在我面前耍小聪明!”
姜洄摊了摊手,无奈笑道:“我只是从某个渠道听到了一点事,才做出了这样的推测,其实并无把握会夜宴台上会发生什么,但总归是有备无患吧。对于这个问题,我只能言尽于此,先生就别追问了。”
姜洄换魂以来,一直在等待三年后的徐恕去找自己。徐恕为她找来七名异士,给了她摄魂蛊,无论成功与否,他不可能不关心,不可能不好奇。祁桓没有死,她的计划失败了,他本该在第二日就想方设法来探她消息。
但是他没有出现,整整五天了,始终没有徐恕的音讯。
除非,他其实已经知道那场袭击的结果。
那他又是从何得知?
天色已暮,高襄王府燃起了灯,水榭周围的湖面映着灯光,虽是夜晚却也十分明亮。
水榭中只有一人一猫,琉璃盏盛着温热的牛乳,比牛乳还白上三分的小猫正伸出粉色的舌头吸溜牛乳。
祁桓失神地摸着小猫的脑袋,背后传来的脚步声让他警觉地转过身来,却看到是夙游正提着食盒走来。
夙游将食盒放在桌上,端出了一道道精致的菜肴,带着一丝谄媚的语气说道:“郡主说你昨日受了重伤,特地让厨子给你准备滋补的菜肴,你看看合不合口味。”
祁桓舍命救主之事不是秘密,跟郡主同车回府更是多人亲眼所见。如今府中上下已无人敢将祁桓看成普通奴隶了,都将他视作半个主子。
夙游知道的还比别人更多一些,她今早浣洗郡主的衣服时,发现衣服胸口有血迹,可是郡主身上并没有受伤,这血迹从何而来呢?
夙游脑子比别人转得快,仔细一看血迹的位置就明白了,正好与祁桓伤口一左一右相对,她染上的血迹,自然就是祁桓身上的。
怎么样才会染上对方胸口的血迹呢,就是两个人抱在一起了啊!而且还得是很亲密,很用力的姿势!
夙游惊叹不已,她本来已经很高看祁桓了,现在觉得仍是低估了对方的本事,入府不过几日,就已经快登堂入室了,再过几日,那还了得……
祁桓并不知道夙游心中对他的敬仰之情,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丰盛的菜肴,问道:“郡主还未回府吗?”
夙游点点头:“郡主去了鉴妖司查案,不过鉴妖司日暮落钥,她应该也在路上了。鉴妖司回来也就小半个时辰,看这时辰也快到了。”
见祁桓有些神思不属,夙游不由得打趣道:“瞧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就是郡主出门没带上你吗,何至于此呢?而且郡主也是看你受了伤,体恤你才让你多休息的,这样心善的主人,满玉京也没几个了。”
像是在附和夙游的话,一旁的小猫抬起头来,喵喵叫了两声。
“团团也说是呢。”夙游说着轻轻摸了摸小猫的脑袋。
这小猫极有灵性,它仿佛知道是谁救了自己,知道谁是这个屋子谁是主人,平日里见了姜洄便躺倒露出肚皮撒娇,就连姜洄的卧榻它也上得,乖乖地在床角给自己找了个地方,姜洄不赶它,它便也不走。府中其他人若是靠近,它便会竖起尾巴龇牙咧嘴,只有夙游和祁桓可以抚摸它的脑袋,或许是因为他们两个人和姜洄走得近,身上都有姜洄的气息。
夙游逗小猫玩了一会儿,见祁桓没有动筷子,以为他还心存芥蒂,便语重心长地开解道:“你虽是救过郡主,立了几回功,郡主也极为看重你,但奴便是奴,不可越了本分,否则会惹郡主厌弃的。咱们做奴隶的,最重要的就是谨守本分,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别动了妄念,得寸进尺。”
祁桓抬眼看了她一下,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只是问了一句,她怎么这么多话。
然而夙游的话还没说完。
“你现在是得宠没错,不过这玉京的贵族,谁没有几个男宠女婢,你原来在苏府,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