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黎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贾家的事,心里闷得慌,一时半刻也无法入睡。
明哥儿装睡装得辛苦,见也没什么大事,索性转身面朝床里,安稳地呼呼大睡了起来。
守夜的孙嬷嬷听见床内的动静,悄悄起身来到床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要不要让厨房热一碗牛乳过来,牛乳安神。”
黎氏撑起身子坐起来,看了看睡着的明哥儿,伸手掀起帘子道:“牛乳就算了,你给我准备点花茶吧。”
孙嬷嬷应声而去,很快,她就沏了一壶冰糖菊花茶过来。
黎氏抿了口茶,示意孙嬷嬷也坐下来,问道:“贾家的事,你怎么看?”
孙嬷嬷深知,她一直再介意这件事,便缓声道:“奴婢觉得这件事也许真是巧合,毕竟,楚楚姑娘天生美貌,引人注意,注定不是池中之物。”
她不是有心为童楚楚说话,只是,她那张脸摆在那里,若想不被人注意,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实在是太招摇了,想来,之前从柳州来德州的路上,就已经不知有多少人明里暗里地开始打听了。
“夫人,依奴婢的浅见来看,这件事错不在楚楚姑娘的身上,她没准儿真是无辜的。”
黎氏又抿了口茶,淡淡道:“你倒是向着她说话。”
孙嬷嬷闻言低了低头,认真道:“夫人,奴婢心里一直可都是向着您的。”
黎氏道:“无风不起浪。咱们朱家和贾家素来是面和心不合,看着和和气气,实则互相较劲。贾家今儿派了钱媒婆那么一个人来,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没把朱家放在眼里,故意给我心里添堵。”
黎氏每每想到,钱媒婆那张涂粉抹红的嘴脸,就觉得厌恶的很。凭她那样的人,竟然也敢上门来提亲,真是让人看笑话都来不及了。
孙嬷嬷劝道:“夫人何必动气呢?贾家若是真有诚意,定会再派人来。而且,楚楚姑娘到底不是朱家的人,说来也不过是门远亲而已,您何必为了她劳心分神的,不值当啊。奴婢觉得,那楚楚姑娘之前因为大少爷的事情,想来心里一定是积了疙瘩,所以,您把她留在身边,也不长久之计……她自己不愿意,谁也不会逼着她,可若是她自己乐意,大夫人您想拦也拦不住啊。管她是要嫁个傻的,痴的,还是疯的蔫的,她自己喜欢破罐子破摔,您就随她去吧。”
按说,童楚楚在院子里闹出这样的事情之后,她的名声便已经不清不白了。
虽说,事情没成,但毕竟是她先勾引的朱锦堂,又是搂又是抱的,就算是还是处子之身,也让人瞧不起了。
在孙嬷嬷看来,童楚楚是不能留在朱家太长时间的,她留得时间越长,闲话越多。还不如早早地寻个理由离开,免得整天被人品头论足的。
黎氏何尝不知道,童楚楚在院中的名声不好。她原本想为那孩子说几句好话的,但是转念一想,朱家这么大,上上下下,人多口杂,心思各异。她管得住一张嘴,却管不了那么多人的嘴……而且,沈月尘有孕,已经让她彻底断了做恶婆婆的念头。纵使心中对童楚楚略有愧疚,但也只能放弃她了。
黎氏沉吟半响,才道:“我到底和她娘是姐妹一场,总不能看着她火坑里跳吧。那贾家二少是个不知人事的傻子,整天浑浑噩噩,做些不着四六的荒唐事,让人笑话,让人瞧不起!楚楚倘若真的嫁过去,岂不是也要跟着被人笑话一辈子……”
孙嬷嬷和她想得完全相反,只道:“夫人心疼姑娘是有的。不过,依着贾家的势力,若是真肯三媒六娉地娶楚楚姑娘过门,倒也算是她的福气了。夫人,要不您回头问问姑娘得了,看看她是什么意思?”
甭管是火坑,还是粪坑,只要当事人愿意跳下去,那么旁人想拦也拦不住。
孙嬷嬷凭着自己对童楚楚的了解,心知,她是个不甘心平平庸庸过一辈子的女子,既然朱家的大富大贵,她沾不上份儿了,总要再找一位金主才行啊。
童家当初既然把她送来,估计就没想过再把她接回去,只当是放手一搏了,最后开大开小,还得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黎氏反复思量着孙嬷嬷的一番话,只觉还是不妥。就算是要嫁,也不能嫁给贾家,这样说亲不亲,说近不近,弯弯绕绕拐着弯的关系,她不稀罕,朱家也不稀罕。
孙嬷嬷见她拿定了主意,也不好再劝,只道:“无论如何,夫人还是问问楚楚姑娘的意思吧……”
黎氏把杯子里的茶,喝了个干净,方才道:“明儿辰时一过,你就让她来见我,千万别来早了,免得让别人撞见。”
孙嬷嬷道了一声“明白”,心知,这个别人指的就是沈月尘。
不过,沈月尘虽然整日安卧在床,消息却灵通得很。
她不仅知道朱家今天来了位稀客,还是,黎氏把童楚楚给悄悄接了回来。
春茗气得直咬牙,心想,这大夫人又想出什么幺蛾子?好端端的,把那个小妖精接回来作甚么?她气归气,却是不敢在随意开口乱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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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尘不急不躁,她虽然对童楚楚心存忌讳,但还是没有轻举妄动,只想看看黎氏会怎么打算,先听听消息再说。
次日一早,朱锦堂和沈月尘照例过去请安,惹得老太太微微蹙眉,却满脸含笑道:“不让你来,你偏要来,还真是不听话呢。”
朱锦堂闻言,连忙附和道:“她可不就是听话吗?非说是肚子里的孩儿想你们了,所以不得不来。”
老爷子听了这话,满脸喜滋滋地笑道:“既然如此,那是该来,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