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太太和邱先生彼此对视,“他答应过来吗?”
“在路上了。”邱先生涮洗着餐具,“我没告诉他小何在。”
话音未落,木门嘎吱一声,从外面推开了。
邱太太忙不迭迎接,“梁先生来了?那块地皮老邱谈成了,是原价的三分之二,帮您省了两千万呢!”
何桑脊背僵直,不敢回头,手一时不知放哪是好。
“省下的钱,我入股你公司。”梁纪深大约没料到她在,情绪冷淡许多。
“那可太荣幸了!梁先生是我公司的股东,我在省里岂不是横着走啊?”邱太太是社交牛人,梁纪深少言寡语,她也炒得热气氛,“我保证不亏待您的分红。”
“梁先生稀罕你那点分红?”邱先生打趣,“中海集团的工程,哪一单不是上亿?梁先生出马没有谈不下来的,你区区几百万的分红,可入不了他的眼。”
邱太太想方设法将话题引向何桑,“遗憾是我岁数大了,不然我死缠烂打也追上梁先生。”她捅了捅何桑,“小何,你们年轻姑娘没有不爱慕梁先生的吧?那种情场浪子啊,浪就是浪,扯什么浪子回头啊?清正自律爱惜羽毛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梁纪深面无表情落座,胳膊搭在座椅扶手,不太领情,“合同带了吗。”
何桑心脏噗通噗通打鼓,仿佛下一秒要窜出嗓子眼。
雅间只有四把椅子,她和邱先生中间空了一个位置,是邱太太刻意预留的,倘若再富裕一个空位,瞧梁纪深的态度,不会坐她旁边。
何桑嗅到他身上很呛的烟味。
他换牌子了,不是经常抽的大重九了。
“这是原件,这是复印件。”邱先生在桌上一一陈列好,“地皮的最终价格是两亿七千万,永久使用权。”
梁纪深签了字,“你先垫上,周一我汇款到你账户。”
邱先生收起合同,“你私下做生意,省里不怪罪吗?”
他左手衔了一支烟,是靠近邱先生的那边,烟雾并没呛到何桑,梁纪深习惯用右手,左手很不适,只吸了两口便掐灭了,“我在中海待不长。”
“我有耳闻,你是暂代副总经理一职,不过你业绩出色,上面大概率会挽留你。”邱先生理解梁纪深的顾虑,“你放心,我们合伙做生意,我会干干净净,不惹麻烦。”
“梁先生以后在这边做买卖,也搬这边住吗?”邱太太笑得合不拢嘴,“梁先生如果搬来,我和顾太太彻底安心了,小何俊俏,演话剧又出名,她独居总是危险的,梁先生一起住,顾局也踏实了。”
梁纪深拂去掉在衣袖的烟灰儿,仍旧没回应。
侍者这工夫端上一条鱼,鱼尾活蹦乱跳的,鱼骨剖露在外,浇了滚烫的热油甜汁,邱太太夹了一块鱼肉在何桑的盘子里,“我在这里有一座酒窖,酿一些葡萄酒,桂花米酒,逢年过节给客户送礼,小何知道了,非要学酿酒,说亲手酿给梁先生喝,她对梁先生啊,是真心实意。”
邱太太使眼色,“小何,斟酒啊。”
何桑余光瞥梁纪深,他薄唇紧抿,喘息微不可闻。
阳光射入窗柩,柔和照在他脸上,没半点温度,凉到骨头里。
那凉意,令她退缩了。
“害什么臊啊!”邱太太恨铁不成钢的,“你自己的男人,连你屁股长了几斤几两肉他都清楚,抹不开面儿了?”
梁纪深松了松衣领,说慵懒不慵懒,说板正不板正的,那样斜斜倚着,手摁住桌沿。
面色发沉。
酒坛是十斤的,绸布密封,何桑吃力抱起,刚要倒进他杯子,梁纪深挡住了杯口,自始至终也没看她一眼,只和邱太太解释,“不饮酒,下午回中海。”
邱太太愕然,“下午就走?有急事吗。”
“他现在是中海的领导,一把手又不在,他不坐镇行吗?”邱先生觉得尴尬,也打个圆场,“不是有秘书接送吗?小何亲手酿的酒,你好歹尝一小口,不影响你办公——”
邱先生没讲完,梁纪深已经站起,随手摘下椅背的外套,“先走了。”
何桑眼眶一红,“那我走,你留下吃完饭。”
男人系着扣子,还是不看她,略侧了下身,从她后面离开。
梁纪深分明是不愿触碰她的,奈何挨得太近,衣服无可避免的摩擦,他清冽的洗衣皂香,她淡淡的发香,刹那的结合,何桑心尖软了软,他却头也不回拉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