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杜千寻也跟她说过,哪怕她不想再读书,那工作也不能随随便便找个就做,一开始没钱没办法,等手里有了积蓄,一定要做一些能持续发展的,有明确晋级机制的工作。哪怕是在奶茶店上班,哪怕一辈子就跟这个行业打交道,至少要搞明白自己以后要做到什么位置。如果在私人奶茶店,以后的发展方向就是复制这家店,再去其他地方开一家类似的。可这个很明显不是什么好主意,老板的店其实赚得不多,更重要的是他不用付房租,如果她来开店,上海高昂的房租就决定了她根本开不下去。
还有第二条路子,就是她赶紧辞职,到连锁奶茶店一点点喜茶coco蜜雪冰城之类的店铺应聘,认真做个两叁年,升职做店长。奶茶店的职位链太短,她到时可以跳槽到更大的餐饮企业,比如麦当劳肯德基之类的。
这些话从没人跟她说过,她自从进入社会,整个人都得过且过,从没想那么远过。
林信书从没有过职业规划,更没有想过自己的职业生涯什么的,否则也不会做了一年贸易公司文员就因为短期找不到工作又跑到奶茶店做打工小妹。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行业,她其实对原本的文职工作没什么兴趣,但是那个活做着轻松,也没压力。现在她的工作她其实还算有兴趣,但实在不轻松,虽然也没有压力。
一开始她因为被报恩的事缠着,实在是没心思考虑这些。后来等她被杜千寻提醒,她回过劲来,总觉得自己应该把工作当回事,不能在战术上勤奋,在战略上懒惰。
这些事是林含璋从不会跟她说的,他肯定知道,但是他从来都是冷心冷情,冷眼旁观,恨不得她多吃苦头倒大霉,肯定不会在“事业”上提供任何帮助。她甚至怀疑他就等着看她在外面碰壁什么工作都做不下去,然后回家让他包养。
其实她都不仅仅是怀疑了,她几乎就能确定。而且他也不是因为性别歧视觉得女人工作没意义的那种,他就是不想叫她好过。她喜欢工作,希望自己可以独立自主,自己养活自己,他就不希望她工作,最好在家全职伺候他。
想想也怪闹心的,也很糟心。
黄蔚然从来不和她谈论这些现实的话题,黄蔚然的人生明显就是从没被钱所困扰过,她也不好意思讲这些事。黄蔚然是只会带她领略本不属于她的风景,所有倒胃口的事,比如学业,工作,亲缘关系等等,都一个字不会说。她有点像更高级的,精神享乐方面的酒肉朋友,可以让她逃避现实,沉浸在本不属于她的享受中。
只有杜千寻会跟她讨论那么现实的话题,也不吝惜自己的所见所识,真心真意拿她的事当自己的事,也不怕得罪她,有什么就说什么。
林信书也很拿她的话当回事,新年之初,还没开始上班就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准备好好做新年计划,可她有一个巨大的不确定的干扰项—林含璋。
哪怕她真的按照杜千寻给她的建议,一切顺利,明年年底做上店长,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如果总店把她调职,她肯定走不了呀。还有就是她如果跳槽到别的店铺,就能保证自己一直都在大学城工作吗,如果被调到市里呢?或者另一个大学城呢?她那时候怎么办,只能辞职吗?
她没办法离开这里,至少四年半之内她就只能围着他转。因此,她能选择的工作就非常有限。她还是要工作的,她还是想好好工作的,只是和他的绑定让一切计划都充满了不安定的因素,她也没心思为自己做什么长久的计划蓝图。
堆在沙子上的城堡,哪怕再用心,花再长时间,也经不得哪怕一丁点风吹雨打,她又何必白费力气。
她也曾经想过,如果知道自己以后上不了大学,那高中的时候还会拼命读书,拼命写作业吗?她自己都没敢承认,她读书其实不是为了让自己有更多的智慧,就只是为了读大学。读大学也不是为了探求知识,让自己头脑清晰眼界开阔,就是为了毕业之后能找到轻松一点的工作。
她读书的理由真的特别庸俗和肤浅,对不起那些圣贤书,也对不起老师们的教导,垃圾班主任除外,她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他不配。
抱着这些纠结,元宵节过后,大学生又开学了,她回去上班了,老板夫妇也松了口气,给她包了500元的开门红包。
杜千寻听过数额之后冷笑,加在一起不过1300元,换成别人早跑路了。她已经对林信书的不上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决定暂时两个人不要提这事,以免她不高兴。林信书只能不停赔礼道歉,给她带了四五回她爱吃的,才让她消气。
新的学期,一切都该很平静,林含璋被新项目拉走,时常不见人,她也从假期状态复苏,工作越来越顺手。
然后她发现,自己好像被人追求了。她也拿不准到底怎么回事,只能用“好像”来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