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子霁欲张嘴替凌湙说话,却叫凌湙用眼神制止住了,随即便听凌湙道,“大帅,不日我将上京,凉州这边,我就交给殷先生全权安排了,军务上有郑高达统领,只他到底未经大战,城外凉羌铁骑未退,在我未回之前,便要麻烦大帅坐镇凉州,替他压一压阵了。”
说完便拜了一礼,武大帅伸手扶了他一把,怪道,“这是早先商量好的事,理当如此,你放心就是了,有本帅在此,不会叫人找子霁麻烦的。”
殷子霁身上无功名,便是郑高达的将职,也干不过随州的周延朝,若有人诚心想找麻烦,凌湙鞭长莫及,他这也是再替他们在武大帅这边打个备书。
武大帅此时才能顺其自然的问出,“他还好吧?”
这个他,当然是指齐葙了,毕竟是前女婿,还是他亲自挑的,可见当初是有多看好齐葙。
殷子霁躬身道,“好,等他伤好之后,我定告知他大帅关心之举。”
武大帅摆手,“也不用特意告知,能叫本帅知道他过的好就行,你们……你们都是好的。”
殷子霁低垂着头,眼睛犹然泛红,声音也随即哽涩,腰弯的更低了,“我们很好,谢大帅关心,对……对不起。”
对不起,让您永远失去了武景莳。
武大帅忽而也红了眼眶,儿子陷在大牢,爱女已香消玉陨多年,眼前曾经的部属,这突来的道歉,瞬间勾动了他沉在心里的情绪,一时又顿了声,五味杂陈道,“不、这声对不起,该是本帅对你们说的,是本帅狭隘了。”
若当年能听一听这几个小辈的陈词,不那么太顾世俗人眼,硬逼着和离归家的景莳再嫁,那么现如今,府里的气氛不会一到那个日子,就陷入窒息的沉默,窒息的让人不敢回府。
再杀伐果决的将军,遇上儿女事时,都不免生了副柔肠,这约莫便是人之软肋了。
凌湙适时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问题,“大帅,小子这有一桩难事……”
152。第一百五十二章唾沫星子淹死你~
既要说事,砖窑坊这边便不好呆了,凌湙便领着武大帅和殷子霁,道回了办事衙前厅。
路上遇到许多的百姓,先是缩手埋头往两边站,待看清武大帅的面容后,一个个瞬时激动的跪了下来,敬畏与拥戴掺杂,有上了年纪的,更是哆嗦着嘴唇喃喃道,“大帅?大帅来看我们了,大帅啊!”
跟着纷纷叩头纳首呜声一片,叫武大帅也跟着脸现悲伤,亲扶了最近的老丈起身,望着渐成夹道之势的百姓,深深鞠了一躬,浑身透着愧疚,斑白的两鬓更显颓势。
武大帅在整个北境百姓间的威望,让凌湙大受感佩。
他或许不是个民生上的能手,但能几十年驻守城关,不使凉羌铁骑破门,本身就是值得歌颂的,凉州城破,因势利导所为,他内心的煎熬怕就跟他自己写的那封奏表样,实诚的想揽罪在身。
可他也有家人,身后还有支持他的万千将属,旦他被皇帝抓住机会清算,死的尸骨垒垒成山,还都会是他最亲最近之人的,所以,他不敢松懈,更不敢退却半步,是踩着信念崩塌的锥心之痛,硬挺着面对曾经致力忠勇,以死报之的帝王猜忌。
凌湙绝不会因为他的这点“私心”质疑他,因为他自己掂量着那份轻重,也不敢跟人拍着胸脯说,他能置亲近之人的性命不顾,只为了成全自己的大义忠勇,他所学的历史上是有饥母饿媳的“圣人”,也有头铁牵九族的“名臣”,可这样的人,对于他的亲人来说就是个灾难,便是青史留名,也是毁誉参半的留名,凌湙做不到,也不敢与这样的狠人相交。
人无软肋,必遭噬!
武大帅几乎是踉跄着脚回的办事衙。
殷子霁本要回避,但叫凌湙拦住了,这事之前在边城时他也知道,且又不是什么机密事,若能帮着他起说通武大帅,之后的具体事宜,且得需他从中运作,因此,凌湙只邈邈提了一句,“还是那军藉之事。”
他便懂了。
凌湙执着于改撤军藉之事,他与齐葙也说过,难度真的不小,至少明面上很难有成效,且若没有能说服人,令人相信的明律发布,普通百姓很难垮过心里的障碍跟担忧。
这是本朝立国就定下的铁律,在不能大张旗鼓的宣扬下,要怎么让百姓肯相信,这不是个朝令昔改之策,肯愿意拿子孙藉册冒险,就成了摆在眼前的最大难点,大帅的信誉倒是可以用,然而,凌湙又要如何说服他?
殷子霁有些担心,怕凌湙在这条死胡同里钻太深,万事不成,反而伤了双方情面。
但武大帅并不知他二人打什么机锋,又用眼神来回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便强笑,也算是先行打破从外带来的沉闷气,道,“看你们翁主二人处的如此融洽,我便也放心了。”
小小年纪便知道往身边划拉人才,知人善用,殷子霁和齐葙,一文一武,早年不顺眼时,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奸,现在再摆正了心态看,武大帅恍然觉得自己真是办错了事,竟将这二人给错过了,若留着放在武景同身边,是不是如今就该是景同的助力了?
可惜,悔之晚矣!
凌湙从进了凉州,就一直住在办事衙里,前厅是处理公务之处,后院有一处小四合院,原是供衙里的文书值班歇夜的地方,他来了后,就暂时征用了此处,纪立春倒是想叫他搬去他府上,但想到已经让了不少百姓去住,在那些百姓房屋没修整好之前,且不得清静,便没开口丢这个脸,默默的在前厅办事房里,找了个地方打地铺。
他把房子让了百姓住,他自己也没脸去面对那些凄苦的百姓,府里干脆也不回了,反正就一所空屋,仅有的财物大概就是那些精美的家具,还是上任房主韩家留下的,如此,他是真的光棍一个,要啥啥没有的人,便连亲卫也只剩了两个在身边,真真落魄的很。
凌湙知道后,便让他在小四合院一角找了个空屋住,酉和他做了邻居,因为有监督他锻炼厚脸皮之责,这二人倒比之前在边城时混的熟,偶尔还能约起喝个小酒,纪立春成了光杆司令,望着酉手里的亲卫,羡慕的眼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眶发红,有心想重新招揽些兵丁,结果一搜口袋,竟连自己的基本嚼用,都蹭的凌湙的,顿时更沮丧了。
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说的大概就是他。
当然,在别人眼里,他仍是个幸运儿,凭空降大功,州将的位置坐了没多久,就接了这样个大功绩,还能上京受封赏,踩着狗屎运的人就是他。
总之,人的两面性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殷子霁进了办事衙前厅后,自觉的坐于末位,凌湙让了武大帅上首位后,见他坐的靠了门边上,忙上前拉了他往左首位上让,“门边上有风,回头吹了风受凉,齐先生要怪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