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属于对方的冰冷体温传来,闻厌在刚接触到贺峋的手时便是一颤,然而一种更为强烈的情绪翻涌让他蓦地沉下眼神,手背青筋突起,瞬间爆发出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当即将人从池中拽了上来,一把惯在了地上!
闻厌反身跪在对方身体两侧,俯身死死地盯着自己师尊。
眼尾被席卷而来的愤怒烧红了,晕出一抹艳丽的颜色,落在贺峋眼中时,让他禁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厌厌,你这是虐待——唔。”
闻厌按着人的手往咽喉处一抵,把对方调笑的话音全都强行卡了回去,咬着牙道:“我忍了十年,师尊。”
“我后悔了,从十年前那晚开始,我就后悔了。”闻厌红着眼睛,越来越鲜艳的红色已经让人有些分不清是愤怒还是委屈。
抵在贺峋咽喉处的手掌松开又收紧,贺峋从头至尾都配合地任自己徒弟放肆,甚至还有几分说不上来的饶有兴味,嘴角的弧度都没有一丝改变。
闻厌低头,便能看到狠心在他生活中消失了十年的人就在自己眼前,眼眸仍旧黑沉幽深,看着自己时会蓄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温和宽纵,但暗沉扭曲的符文流动着,在那人身上组成牢不可破的锁链,隔绝了温柔背后的所有危险。
近在咫尺,触手可得,再也不会离开。
哪怕如此,闻厌还是情不自禁地越来越俯身往下,似乎极度缺乏安全感,只有真切地触摸上对方的温度时才能让他不那么患得患失。
他沉醉在那双温柔注视着自己的眼眸中,喃喃道:“师尊,你怎么能抛下我十年?我恨你,这十年来,我恨死你了……”
贺峋嗯了一声,抬手搭上闻厌的脊背,随着手掌一寸寸拂过,能够显而易见地感觉到僵直的脊骨在抚摸下松懈下来。
“所以厌厌一发现机会就动手了?”贺峋语气平和道。
“我为何不做?”闻厌还撑在贺峋的上方,唇瓣若即若离,呼吸间有暧昧的气息擦过,只要任何一人稍稍往前一点,就能打破这摇摇欲坠的平衡。
“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天时地利都有了,我为何不动手?!”
水汽泛上那双极其漂亮的眼睛,闻厌说话时又满是锐利的锋芒,水雾后的眼眸似乎在刹那间闪过了无数种情绪,矛盾又孤注一掷。
但下一刻这些都沉寂下来,闻厌脸上浮现出一个极度愉悦的笑容,宛如拿到了最渴望的玩具的孩子,满心喜悦。
他慷慨地向人一一解释,自己是怎样一步步引得对方落入这步田地的。
“在去兰城的路上我就想着怎么动手了,在您眼皮子底下完成这件事还真不容易。”
“幸好,我赌赢了。”闻厌笑眯眯地道,“师尊,很遗憾,您还是落到了我的手上。”
“……好吧,愿赌服输。”贺峋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最终嘴角一弯,无奈地笑道,“厌厌想要把我怎么怎么样呢?”
闻厌放任自己沉浸在铺天盖地的餍足和欢欣中,整个人彻底松懈下来,抬手圈着人脖子,被熟悉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包围时愉悦地眯了眯眼,把人搂得更紧了些。
一如贺峋对自己徒弟那非同寻常的占有欲,闻厌同样不遑多让的情绪终于在人眼前露出了冰山一角。
贺峋的衣服湿了,原本温热的池水随着时间流逝变得冷冰冰的,抱上去的时候并不舒服。
但闻厌习惯了。
寝殿中的那口冰棺比这里更冷,冷得毫无生气。
“你不知道这十年我是怎么过来的。”闻厌低低地道,垂下的眼眸中是弄得化不开的怨恨和委屈,话音十分冷硬,“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所以厌厌准备如何?杀了我?”贺峋慢悠悠道,“是不是我真的死了……”
“你做梦!”
闻厌发现自己完全听不得从这人口中吐出的“死”这类字眼,心脏在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被巨大的恐慌攫住了。
然而他具体描述不出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情绪,就像十年间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想要躺在冰棺中的人重新睁开眼。
应该是恨,但好像又不止是恨。
闻厌从小跟的师尊就是个人情淡薄的疯子,他想不通,所以只能循着本能把它归结为恨,恨这人永远读不懂,猜不透,自己死了,却把他永远留在痛苦之中。
闻厌道:“我怎么会让你死?这十年间,我无数次想,如果你再出现,我要怎么办?”
他的嗓音阴测测的:“我一定不会让你那么容易就去死,我要把你留在身边,让你感受这十年来比我还要强烈千万倍的痛苦。”
贺峋笑了。
他抬手,牵动起一阵锁链碰撞的清脆声响,指腹在眼前放着狠话的人唇上揉了揉。
闻厌身上湿透的衣衫也随着时间流逝失了温度,往下滴着水,凉飕飕的,被冷得嘴唇都略微泛白。然而平时有点风吹草动就娇气得不行的本人此时完全没意识到,被强烈的情绪起伏牵动着,两颊泛着淡淡的红晕,显得那形状优美的唇瓣颜色越发寡淡,引着人去尽情亲吻啃咬,抹上独属于一人的艳色。
但现在不是时候,贺峋耐心地想着。
他看着这双嘴唇的主人就这样翻来覆去地说着恨,眼中的迷茫却越来越深,似乎所有的心机用尽就只为了把他困在此处,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要如何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