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坦白
望着凌怀苏的神情,镜楚眸光又阴沉了几分。
彼时他被天雷淹没,五感在暴虐的声色下变得迟钝,只来得及看见凌怀苏朝这边扑来,连口型都没看清。
没想到他随口一诈,诈了个正着。
镜楚张了张口,接踵而至的质问险些脱口而出——
为什么要装陌生人
是恢复记忆后闭口不谈……还是从一开始就在演戏
如果不是被我戳破,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瞒下去
镜楚后脊蹿起一层后怕的冷汗,感觉这事不能往深里想。百味杂陈在胸口翻涌搅和,堵得他几乎喘不上气。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凌怀苏总是唯一能轻易调动他情绪的那个人。
握着凌怀苏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起来,手背上的青筋快要顶破皮肤。
镜楚逼视着凌怀苏的双眼,执意要从他嘴里撬出一个答复:“为什么不说看我被蒙在鼓里很有趣”
凌怀苏:“……”
他自知理亏,哑口无言地游移开视线,没想到对方蹬鼻子上脸,强行扭过他的下巴,不依不饶道:“别躲。”
“凌望。”镜楚一字一顿地说,“看着我,回答。”
下颌上的力道箍得凌怀苏一愣。
他活这么大,头一回被人这样“轻浮无礼”地对待,新鲜得他连心虚也顾不上了,挑起一边眉毛,似笑非笑地用眼神将镜楚扫了个遍。
“小狐狸出息了。”凌怀苏保持着被他掰着下巴的姿态,声音有些含混不清,“唔……若你还肯认我这个主人,现在是要造反吗”
镜楚倏地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用力闭了闭眼,松开对凌怀苏的禁锢,偏过头去不再看他,视线垂落在医院光可鉴人的地板上。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
凌怀苏不动声色地观察镜楚的侧脸。
青年收敛了情绪,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并无多少表情。可不知怎么的,凌怀苏居然从那张脸上看出了委屈的意味。
其实凌怀苏大可发挥他舌灿莲花的本领,找补出一百种不重样的理由,将他的动机圆得天衣无缝,有理有据,保准把人哄得服服帖帖的。他素来很会这一套。
可他不想用在镜楚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凌怀苏比落雪还轻的声音响起:“不与你相认,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闻言,镜楚转过头:“……什么意思”
凌怀苏缓缓正色,轻咳一声,将语气调整到一个近乎诚恳的地步,心平气和地开了口:“小狐狸,我无法长留于世。”
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被他轻飘飘地道出,砸得镜楚胸口冰凉一片,没吭声,等他的下文。
凌怀苏却似乎不打算继续解释下去:“那个铃铛,你还留着么”
这话头起得明知故问,凌怀苏比谁都心知肚明,镜楚绝不可能随意乱丢。
但他没想到,镜楚会把它放在最贴身的地方。
镜楚脖子上有个吊坠,平时掩在作战服一丝不茍的领子下,看不出是什么,直到他在裕福商场换了身卫衣,宽松的领口露出一段黑色绳子,衬得锁骨匀长,凌怀苏当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没想到就是铃铛。
镜楚从颈上取下吊坠,放进凌怀苏手心,那小物件被他体温焐得温热,仿佛含着某种沉甸甸的情谊。
一道柔和的金光闪过,吊坠变大成了颗通体如墨玉的铃铛。
“此物是我小时候一个高人赠予的,说是与我有缘。师父说,它的气息与天音塔相近,应是关系匪浅。”凌怀苏捏着那颗铃铛晃了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四千年前,我……将此物交与你时说,待到它响起,我便会回来,是因为我在里面存放了一缕元神,既然它与天音塔存在深刻感应,如果有人试图打天音塔的主意,会惊动我的元神。”
他说到某处时,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尽管很短暂,镜楚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含糊其辞。
镜楚目光阴郁地盯着凌怀苏,直截了当地揭穿了他语焉不详的部分:“但你当时并不确定这方法行不行得通,对么”
凌怀苏蹭了蹭鼻子:“毕竟我也是第一次当魔,经验不足嘛。”
与未开智的低阶魔物不同,像凌怀苏这种应天劫而生的大魔,只要不被触及那个致命的弱点,是杀不死的。而每只魔的弱点各异,只要他没缺心眼到自己暴露死穴,基本只有天道能震慑这逆天的存在。
可魂飞魄散容易,想再聚回来难,这事又一没先例二没老师,凌怀苏迫不得已,只能铤而走险,分割元神放进铃铛,留了这么个“理论上可行”的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