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实今天穿了件二手夹克,还是肖楠时,她在小商品市场淘的。衣服前两年冬天上夜班,陈东实摔进了沟里,被树丫子刮出两个洞。肖楠舍不得扔,打了补丁又扔给了陈东实。陈东实这人物欲低、不讲究,这一来二去,衣服留到了现在,每年春秋交叠,他都会拿出来洗洗,再穿上。
“亲兄亲妹的,唠这嗑干啥?”徐丽打起圆场,目光落到他那件破二手夹克上,伸手捻了捻面料,“这衣服也太旧了,还能穿吗?”
没等陈东实张嘴,她拍案,“明儿下午别上班了,我放你假,跟我去百货大楼买衣服去。”
“哎呦,陈兄好福气呀,”刚在楼下包扎完的曹建德刚出电梯,见到徐丽说要给他买衣服,神色艳羡,“红袖添香,佳人在侧的,连衣服都买上了。”
陈东实红了脸,“快别逗我了,她这是见我可怜,穿得跟要饭的一样,出手拉我一把罢了。”
众人依依往病房里走,顾不得刚刚去楼道口扔垃圾的香玉,等小姑娘回来时,人都不见了。
“他们人呢?”
梁泽刚好从安全通道口钻出半个头。
女孩摇头。
“不会扔下我们跑了吧?”梁泽左张右望,打眼看向香玉,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仔细看过这姑娘的模样。
从前他听陈东实说过,这是他和徐丽在街上“捡来的”,大半夜地在路上卖花,人亦如花,一身洁白,就算没读书了,却还是有股女学生般的漂亮与洁净。
梁泽突然不是那么想走了。他对女孩说:“感冒了?”
“什么?”香玉显然没反应过来。
“我看你刚刚去楼道扔鼻涕纸,鼻子吸个没完。”做警察多年,考问细节是最基本的素养。
香玉点头,“嗯”
“听你陈叔叔说,你现在在金蝶端盘子?”梁泽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略有恻隐,“那金蝶是个什么地方你知道吗?那里头的人,都是社会上不入流的二愣子,你一个小绵羊跑那儿去,不怕被客人吃了?”
“有丽姐。”香玉抿嘴低头,面对男人的盘问,难掩紧张,“有她罩我。”
“可她是老板娘,总不能一天24小时守在你身边,”梁泽微微眯眼,双手抱胸,很快找到一丝破绽。
“手怎么青了?”
“没”女孩忙将手腕缩进袖子里。
“我是警察,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对我说。”
“没有。”香玉否定得果决。但这种果决在梁泽看来,更像是破绽。
“是被客人打的?”
“没、没有”
“还是被同事欺负的?”
“不会,没有”
“你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梁泽一把握住她的手,冰冰凉的,五根手指头都在发抖,“是不是金蝶有人欺负你了?”
香玉拢了拢头发,双唇微张,又闭上,又张开,又闭上,反复多次,似有踌躇。
“香玉!”
徐丽的声音突然传来,她探出半张笑意盈盈的脸,热情招呼,“快进来呀,干啥呢?”
香玉忙挣脱开梁泽的手,快步走向徐丽,梁泽回头,恰好见女人留给自己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你没说漏吧?”
“没有。”
徐丽摸了摸她的头,“乖孩子,等事办成,你就是我亲闺女。”
香玉紧咬着唇,将头没入阴影里,她不想让人看到,眼底那颗欲落不落的泪。
看着香玉进了病房,徐丽立刻拨通了马德文的电话。
“人我见到了,确实没啥心气儿了。但我看样子,她还是对她儿子念念不忘,相信她儿子没吸毒。”
“那孩子我见过,有野心极了,我很喜欢。”电话那头的男人,音色老练,“可惜太有野心,操之过急,还是年轻”
“你真要这么做?”徐丽再次确认,“这要是被那群警察摸到你这根线,估计金蝶都要被连锅端了。”
“他们查不到,”马德文势在必得,“因为这一切,都是那孩子心甘情愿的。脏不了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