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耀不止调出了咖啡店的监控,更调出了整个游乐场监控。几个警察昼夜不休的看了两天,终于在那天的茫茫人群中找到了时嘉欣的踪迹。此时,距离妹妹失踪,已经过去了将近八个小时。时沐笙越来越慌,但是没有办法。她只能听天由命,寄希望于漫无边际的监控录像中,然而,就算是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又不能确定时嘉欣真正的位置。“她从游乐场进来之后,并没有直接去咖啡店。而是去了一个很偏僻的卫生间。”张耀皱眉看着电脑屏幕,眉头紧紧的皱着,头戴鸭舌帽的时嘉欣显然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因此做什么都畏手畏脚的。“卫生间呢?”时沐笙追问:“有监控吗?”“没有。”张耀摇头,看出了时沐笙此时的情绪不对劲儿,他想要安慰一下,但是不知道说什么。陆瑾珩接到一个电话,已经离开了。A市的黑夜寂静无比,浓稠的天空中缀着几颗星子,云层寥寥。万家灯火初才燃起,霓虹初现,像是人间的又一条星河。显然今夜有些不平静。以半步多组织牵头,大半部分在黑,道有联系的人倾巢而动,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并没有阻止事情进展的效率,林蒙和陆瑾珩站在一座天台上,修长的背影像是两棵挺拔的松。林蒙咳了一声沉稳地安慰道:“放心吧,侄女会没事的。”“你不知道。”陆瑾珩摇了摇头:“我害怕。”即使身坠深海,被饿狼虎视眈眈,从陆瑾珩的嘴里从来没有说过“害怕”这两个字。他更多的时候是沉着冷静的,像是一台缓缓运行的,冰冷的机器。林蒙的目光中露出诧异:“瑾珩…你……”陆瑾珩的眸子沉沉的,和天空遥相呼应,身体都几乎融进无边无际的夜色中去。“阿鬼,我六岁的时候,你还是个小不点,身上没有一点肉,几乎像是一个惨白的骨头架子,我当时叫你阿鬼,但是没有想到,这么多年如弹指须臾,一眨眼就溜过去了。当年柔弱的小男孩也成了叱咤一方的领头人,一双手翻云覆雨,仔细想想,果真世道无常。”世道无常,应该说是人也无常,这个世界每一天都在变,阴晴圆缺,四季轮回,幼芽成参天大树,瘦弱的孩童长成顶天立地,只是这其中多少艰辛与身不由己,没人说得清。林蒙笑了笑:“当时年纪小,脸又白的吓人,所以你叫我阿鬼。瑾珩,你也想不到吧,这么多年,我竟成了这个样子。我也想不到,天不怕地不怕的你,竟然会对我说出“害怕”二字。”“今夜过去,还能继续藏下去了吗?”林蒙摇头:“寻玉行动今晚进城,我调出了一大部分人去接应,但是你却把人转头调到了A市,事情该怎么发展,我不清楚,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我们竹篮打水一场空,平白赔了几十条人命。”陆瑾珩的眸子中没有什么情绪,他的表情僵硬的像是有人用刀雕琢出的一张脸。迎着夜风吹了许久,他的嘴角才牵扯出了一丝弧度。是在笑着的,但是眉眼间却没有一丝笑意,空气在他的睫毛间跳跃,都似乎被他气场吓的受了惊。“亡命之徒。”陆瑾珩顿了半晌,到底没有说出“死不足惜”这四个字。瞒不下去了。林蒙问:“瑾珩。你和嫂子……”“是我对不起她。”陆瑾珩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弯曲,夜风从指间划过,温凉的温度,波澜不惊。然,A市已经天翻地覆。林蒙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喂。找到了。”陆瑾珩的眸子立刻一亮:“在哪?”“有人在A市城郊发现了时嘉欣的踪迹,一路追下去,发现她到了一家民宅中。”陆瑾珩连忙问:“手里有没有抱孩子?”林蒙点点头:“有。”与此同时,时沐笙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来电备注显示的是时嘉欣,她立刻手指哆嗦着接了起来。“时嘉欣!”时沐笙的声音咬牙切齿的:“我女儿在哪?”张耀在一旁打着手语,迅速确定位置。并用笔在纸上写下字,让时沐笙尽量拖延时间。时沐笙整个人都像是有一根弦绷着,接到电话的那一瞬间,时嘉欣还没有说什么,她先近乎崩溃了起来:“你把我女儿弄哪去了?我告诉你,你敢动她一下,我一定剥了你的皮!”张耀摇摇头,不打算与时沐笙讲道理,拿着手机数据线插到她的手机上,听筒里的声音外放到了另外一个房间。时嘉欣的声音有一种色厉内荏的感觉,像是被一股气提着,虽然说的是威胁的话,但是还没有说完,自己先哆嗦了起来。“时……时沐笙,我告诉你,你马……马上准备一个亿来赎你的女儿,否则……”她在电话许是用力掐了妹妹一下,妹妹哇哇大哭了起来。“女儿!”时沐笙像是被石头砸到一样,整个声音都变了调。她歇斯底里的大吼了一声,立刻苦苦哀求道:“好,好……我答应你,我马上准备钱,你别碰妹妹,别碰妹妹啊!”时沐笙的示弱让时嘉欣底气足了些,说话也不结巴了:“哟,怎么不是当初趾高气扬的样子了?哈哈哈哈,时沐笙,从前我就说过一定有你跪下来求我的这一天,怎么样,这种感觉好不好?”时沐笙哆嗦着,手指紧紧的握着话筒,她脸色惨白,咬着牙:“求你。”妹妹是时沐笙的心头肉,她哪怕自己遍体鳞伤,也绝对不能让妹妹受一点伤害。她的喉头间像是哽了一层沙子,每说出一个字,都要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似的。“求你。”张耀在一旁焦急的比划着:“问她地址!”时嘉欣哈哈大笑:“时沐笙,你倒是识相。你放心,妹妹还活着,但是你最好拿着钱,现金也好,支票也罢,总能能让我提出来的方式,现在九点,十一点前到商贸大楼的步行街位置。”“好……好……”时沐笙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时嘉欣在电话那头挂断了电话,时沐笙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落了下来。“都怪我都怪我……”时沐笙用力打着自己,号啕大哭。张耀在一旁热锅蚂蚁似的转了半晌,终于忍无可忍的大吼一声:“你能不能别哭了!”时沐笙知道这个时候哭没有一点用,她喉头哽咽,控制不住的抽啜着,半晌,才缓缓停住了。她眼眶很红,眼睛里满是血丝,瞪大眼睛看着屏幕:“我去准备钱。”一个亿如果全部是现金的话,估计用一个大卡车拉都拉不完。时沐笙签了一张支票,哆嗦着紧紧护在胸口,仿佛攥住了妹妹的一条命。张耀看着她:“我们会尾随在你的身后,你只管去赴约,不用担心,只要时嘉欣出现,我们就有把握救出妹妹。”时沐笙重重的点了下头她如今六神无主,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张耀把时沐笙送上一个出租车,而后把一个隐形的摄像头缝进了她的衣服中。刚要出发,陆瑾珩自远处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大叫道:“等一等!”他上气不接下气,用力握住时沐笙的手:“沐笙,我知道妹妹在哪里了。”人马分两队,一队由林蒙带着去时嘉欣住的那个民宿中,另外一队,陆瑾珩和时沐笙去赴时嘉欣的约。长夜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