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的风很凉,时沐笙把车窗开了一条缝,冷风灌了进来,她眯着眼睛,需要让自己看起来清醒一点。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很慌。“前面左拐。”陆瑾珩开车的方向是往闹市中去,午夜,原本热闹的街道冷清清的,夜凉的极了,风声便在耳边撩动着皮肤,骤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时沐笙握着方向盘,打了个转儿。一路上时沐笙都在想陆瑾珩是为了什么,但是越想,脑袋里像是有一道巨大的沟壑,灵魂被一根绳子牵着,控制不住的往下坠。“时湛,你应该知道的比我多。”时沐笙揉了下眉心,远远的缀在陆瑾珩的身后。“你妈妈一心求死,把你托付给了我,而你的爸爸,参加了陆瑾珩组织的寻玉活动,没有活下来。我知道的就这些,死了很多人,但是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概不知。”时沐笙没有开灯,全神贯注的看着眼前的路,陆瑾珩聪明又谨慎,所以只能远远的跟着。“我和你知道的一样多。”时湛无声的笑了笑:“我也想知道,秦烟为什么宁愿死在大火里也不跟我出来,我更想知道,我原本平静的家庭,为什么这短短须臾的日子,便天翻地覆。”往事像一场分崩离析的梦,万物随着记忆裂开碎片,每一片都锋利无比。少年还很年轻,消瘦的躯体,未历世故的魂魄,难以想象,他到底承受了多少。才能如此的……波澜不惊,泰山崩于面前而毫不改色。“我不应该带你来的。”时沐笙开玩笑的随他说着:“作为家长。这个点,你应该在家睡觉。”“我睡不着。”时湛举手投足已然是个大人的样子,话中也带了圆滑:“陆瑾珩去淌火海,估计你也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所以我要跟着你,秦烟已经死了,沐笙姐——”他没有回头,看着前方漆黑的路,路灯昏暗的光快速掠过他的耳廓尖儿上,有些红:“所以你务必,好好的活着。”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时沐笙说不出话来了,时湛突然手一颤,吼了一声:“小心!”然而已经迟了,时沐笙刚才那片刻的走神,车子瞬间掉了个头,往路边冲去,距离护栏只剩下几厘米的位置,时湛陡然握住时沐笙的手,硬生生的一扳,长腿跨过去,猛然踩下了油门。“呲——”车轱辘擦着地面,发出惊天动地的声音,那声音尖锐而又剧烈,一颗石子飞到快速转动的车轱辘上,带出一连串的火花。时湛松开油门,喊了一声:“刹车!”时沐笙瞬间反应过来,慌忙一踩,巨大的冲击力险些让车子翻过去,好在后轱辘只是悬在空中颤了颤,随后“轰”的一声,摔了下去。时沐笙握着方向盘,良久,才长长的出了口气。车厢里一时很寂静,良久,乱七八糟的风声灌了进来,五感六识重启,时沐笙才惊魂未定的说:“幸好带你来了。”时湛脸色如常,甚至连一丝多余的涟漪都没有。“你刚才走神了。”“陆瑾珩呢?”时沐笙问。面前道路只寥寥亮起了几盏路灯,那有限的光明一直延伸到黑暗深处,悄然寂灭。春夜,微风,时沐笙擦了把头上的冷汗,自言自语的叹了一口气:“你看,这人多聪明。”他许是早就料到后面有人跟着自己,故意把自己要去的地方绕出了十万八千里的路程来。趁人不备。立刻消失。时湛看着眼前的黑暗:“我知道。”有时候时沐笙都怀疑时湛的脖子上放着一个微型的电脑,无论再乱七八糟的事情,他都能条理分明的捋出来些头绪。时沐笙回头看了他一眼:“往哪走?”“我开车吧。”时湛说:“天黑。”言下之意,天黑,你开不好。见识到时湛刚才的本领之后,时沐笙佩服的简直五体投地,乖乖的和时湛换了座位,车子平缓的开了起来。时湛绕了几个路口,竟然是绕了回去。他平静的看着路,一言不发,约摸半个小时后,在一家古董店的门口看到了陆瑾珩的车。“半步多?”又是这里。一看到这个招牌,时沐笙就能想起来脸色苍白的林蒙。陆瑾珩当初被她捅一刀之后,掉到了海里,林蒙救了他。但是如今他却牵扯进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中去,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林蒙。时沐笙打开车门,跳了下来。时湛也要跟着,时沐笙拒绝了:“两个人没有一个人轻便。”时沐笙看了眼半步多门内,黑漆漆的一片,深处隐约亮着光,像是一个巨兽的大口,等待着猎物的侵入。时湛点点头,把时沐笙的手机递了出去:“万事小心,一旦遇上什么危险,给……”他应该是要说“给我打电话”,但是似乎觉得自己鞭长莫及,便改了口:“给陆瑾珩打电话。”他说的有些严肃,时沐笙忍不住轻声笑了笑,就去见个人,难道还能死了不成?“放心吧。”时沐笙接过手机。她走到门口,深呼一口气,推开了门。预料之中的漆黑一片,黑洞洞的,见不到底。时沐笙打开手电筒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突然,深处传来“啊”的一声尖叫。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凄厉嘶哑,像是被一把刀捅进了五脏六腑,狠狠的剜着。时沐笙骤然被吓了一跳,立刻贴着墙紧紧的站好。她关上手电筒,心脏惊魂未定的缩了缩。“吱呀”一声,门开的声音。两道人影从时沐笙的面前迅速掠过,“咔啪”一下,按开了灯。时沐笙立刻往后面缩了缩,半步多大厅里灯火通明,深处的走廊里仍然是一片漆黑,时沐笙就站在那片黑暗中。两个人穿着黑西装,但不知道是从哪找来的歪瓜裂枣,西装穿在身上,像是啸天犬披了层麒麟皮,操着一口陕西的方言,和这个古色古香的地方格格不入。有人问:“死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