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是些嘘寒问暖的问候,有时候会讲些人生道理。时沫长这么大,明辨是非的能力早早便有,因此并看不出信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万幸时锦虽然坏,但是却不教时沫变坏,由此可见,上梁不正下梁歪是个执念。“他死了。”时沐笙站起身,说:“时沫,他害死了我的父亲。”“你害死了我的父亲。”时沫抬头,一双眼睛红红的,她强做镇定,勾起唇,咧嘴一笑:“所以我们一笔勾销了。”她用白被子盖着时锦的头,说:“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们两个不能做仇人。”时沐笙笑了起来:“好。”沈嘉霖找了个通告,急急忙忙的带走了时沫。时锦火化那天,时沫没有来。时锦一辈子风流快活,送行的人只有四个。瘸着腿还没有好的时嘉欣,时沐笙和陆瑾珩,还有休息来帮忙的张耀。遍地都是腐朽的味道,时沐笙看着滚滚尘烟燃到空中,须臾便散了个干净。人的生命如此脆弱,聚散不由人,实在让人很是感慨。陆瑾珩一手揽住时沐笙的肩膀,压着声音说:“别哭。”时沐笙咬着唇,点了点头:“好。”“我查出来了。”张耀说:“时锦在四年前,曾去过川甲市,给时沫办了户口,迁到了自己的名下。时沫确实是他的亲生女儿,时锦很多年前曾邂逅过一个女人,但是这个女人……喜欢时廖。时锦应该是用了些什么特别的手段……总之剧情很狗血,女人怀孕,生下孩子后远走他乡,估计是恨时廖,在一个冬天,把时沫扔在了漫天大雪中。”“后来时锦找到时沫,当时他正和各个集团斗的你死我活。为了避免时沫受到伤害,就没有把他接回来……这一晃,便是这许多年。”时沐笙呆怔的听着。时嘉欣瘸着腿,抱着一个小瓷罐子,她被时锦利用了一遭,此时脸上的表情尽是淡漠,问:“这个东西怎么处理?”“埋了吧,置办一块墓地。”时沐笙揉了揉眉心:“交给张南。”外面天气阴沉沉的,乌云层层叠叠的笼罩在半空中,偶尔有几只乌鸦飞过,树梢寂寥,在这个春意浓浓的季节,这个地方冷清的如同隆冬。时沐笙做了一个梦。她站在一片春暖花开中,阳光温柔,风也温柔,顷刻间电闪雷鸣,虚无的天地间出现几个小小的身影,她眯着眼,瞳孔剧烈收缩。陆瑾珩,不,应该是陆桥陆夫人,还有陆瑾珩带着小橙子,他们的身上插满了锋利的刀,寒光沿着他们的身体,刺出数不尽的鲜血淋漓,陆瑾珩缓慢的,木偶似的伸出手:“沐笙,别怕。”他的声音轻的像是一丝喟叹。时沐笙“啊”的尖叫了一声。陡然惊醒。窗口开了些小小的缝隙,风吹进来,朗日晴空,翠绿的爬山虎舒展出叶子,绿莹莹的在窗口晃着。时沐笙摸了下自己的身体,她出了一身冷汗。这时,陆瑾珩推门走了进来。他的手中端了一杯热牛奶,伸手摸了下时沐笙的头:“退烧了。”时沐笙呆呆愣愣的看着他。陆瑾珩勾唇一笑,把牛奶递了过去:“看我做什么……把牛奶喝了。”时沐笙还没有从梦中的惊魂未定回过神,恍惚间耳畔仍回响起一句陆瑾珩悠长缓慢的:“沐笙,过来。”她心脏痛的骤然一缩,几乎下意识的,抱住了陆瑾珩的腰。阳光和煦的洒了两个人一身,金黄色在空气中泛开涟漪,仿佛把时间都浸泡成温柔的绸缎,轻柔的拂在人身上。陆瑾珩也一愣,随后摸了摸时沐笙的脖子:“没事的。”他看着窗外:“都过去了,你看。你,我,我们都还活着,沐笙,天底下没有比我们都活着更重要的事情了。”时沐笙松开他。她抬起头,怔怔出神的眼睛终于笑了笑:“我知道。”随后起床,喝完热牛奶。时湛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门外,他敲了敲门:“沐笙姐,能不能送我去学校?”这些天事情太多,时沐笙经常早出晚归的。倒是忽略了时湛,他考上了一所很不错的大学,这个孩子的有主见,认定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要完成,言蔚熙曾说他是个偏执狂。时沐笙打开门,时湛已经换好了衣服,一身休闲的小西装,去剪了头发,整个人身体修长,有着少年人长身体时特有的清瘦,目光淡淡的,也对时沐笙和熙一笑,俊朗无比。“先吃早饭。”时沐笙本想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但是时湛一米八七的个子,着实有些高,她只得踮起脚,捏了下他的脸:“最近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马上要开学了,我陪你一起去玩一玩。”“没有。”时湛摇摇头:“想去的地方,我自己去看了。只是……”时湛垂眸,似乎有什么表达不出来的条件。“没事,有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时沐笙笑了笑:“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我能不能走读,还住在这里。”时湛说:“我不习惯吵闹,如果住宿舍的话,我会睡不好的。”“这有什么问题,可以的啊。”时沐笙挽着时湛胳膊走到客厅:“这里就是米的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陆瑾珩一大早去了公司,时沐笙开车载时湛去学校。A市彻底到了春天,穿过一条条翠绿成荫的小道,终于驶到了大学城。开学的日子,学生很多,人来人往犹如潮水似的。时沐笙车技不好。停车停了半晌还没有入库,时湛轻轻说了一句:“我来吧。”许是他太过沉稳,时沐笙很相信他,竟直接松开了方向盘:“慢一点。”时湛开车很稳,明明是个十几岁的未成年,却仿佛什么都会,双手握着方向盘,轻轻一转,车子就驶进了停车位中。时沐笙目瞪口呆:“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开车——”时湛突然打断她的话:“有人在跟踪我们。”时沐笙眼一瞟,后视镜陡然掠过一道漆黑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