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前,隔着白色里衣,已经能看出腰侧向上的部位缠绕着的层层纱布,阿意手下突然紧张起来,连带着呼吸都跟着绷紧,解开系带将要将衣衫撩开之际,下意识仰头看了一眼——
没想到却瞬间被卷入一双墨色翻涌的眸子里。
要问他“疼不疼”的话忘却在唇齿处,阿意身子僵住,本能想要后退之际,突然被人轻轻将散落的鬓发挑开,上方的目光隐含担忧,“怎么了?”
阿意回过神来,再次望向他眼眸,却并未从中发现半点危险的影子,似乎一切都只是错觉。
她嗓子有些干涩,身体还未完全放松下来,“你刚刚在想什么?”
垂眸瞧见她僵住的指尖,燕昭心里闪过懊恼,看来是将人吓到了。
阿意还在抬头等着他的答案——
燕昭喉间稍紧,想什么?当然是想什么时候才可以毫无顾忌地拥着她,牵着她的指尖放在的自己的衣襟上,引着她的手心沾染上自己身上的温度——
暗中咬了下舌尖,燕昭压住不断上涌的心思,开口道,“在思索——怎么处罚行刺之人,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
原来是这样——
阿意眼中恍然,放下了疑虑,摇摇头提醒了声要是碰疼了让他记得吱声后,便继续低了头来进行手上的动作。
随着贴身衣衫一点点拨向一旁,纱布开始显现出来,药味也逐渐浓郁,阿意紧紧盯着,待看清伤势中心处时,眉心顿时一跳,一时之间,气得声音都有些颤抖,“这就是你说的擦了下而已?!”
纵使裹了层层纱布,也能看出伤口这处已经——已经接近心口处,更何况箭上还淬了毒。
若是再偏差一点——
阿意根本没勇气想。
“看着吓人,实际上没那么严重,”
燕昭忙拉着人坐下,轻轻揉着她的手心让她放松,一遍又一遍给她安慰,
“你忘记了?延盛十三年,我答应过你带你下山买糖葫芦,延盛十六年我答应过你要每年都给你送青丝绳,延盛十七年,我说过要带你看京城的花灯……这些我可都还没做到呢,怎么可能随便丢了自己的命?”
他眸色温柔,缓缓说来时,阿意听得眼中恍惚了一瞬,不知不觉间,泪珠直接将面上染湿了一片。
燕昭看得心疼,取了帕子来给她一点点擦眼泪,“哭什么?我此番大难不死,必定有后福——”
阿意被他这话逗得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泪眼朦胧反驳道,“哪有人用这话自己说自己的?”
“那你说,我听着好不好?”
阿意声音哽咽,“我才不说——”
“好好好,不说,”整颗心都被她的眼泪浸泡得湿漉漉的酸软,燕昭满心只想着让她笑一下,正要开口继续哄她时,却见眼前人忽然抬了眸子仰着头看向他,神色认真,眸子清亮,
“不要什么大难之后的后福,只要永远的平安。”
“好,只要永远的平安。”
燕昭如是保证道,手下无声将人握得更紧。
……
他身上伤势这般重,坚持上了山又说了这么多话,再如何好的底子也已是有些坚持不住露出疲态来。
阿意扶着人到了他往日常坐的那张椅子上坐下,自己动手倒了杯温水过来,瞧见他苍白的唇色时,眉头不自觉间又开始蹙起,“五哥哥,你今日回去后,就不要再过来了,专心养伤才是。”
说完,不见燕昭应承,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袖,催促道,“听到没有呀?”
燕昭却只是摇了摇头,“不行。”
“为什么?”阿意不满,越想越觉得,“你今天就不该过来,万一伤口崩开了怎么办?”
燕昭闻言,突然叹了口气,未直接回应她这话,只转而道,“我昏迷的时候,突然做了个梦。”
“梦?”
“嗯,我梦见我醒来得太晚,急急忙忙到了千佛寺上时,却发现你已经不告而别回了顺江府。”
这是哪门子的梦?
阿意瞪了一眼过去,“你以为我是你呀?我离开京城前,肯定会和你说一声的!”
将杯子塞到他手中,阿意又转身要将盒中的糕点取几块出来放在盘子中,正忙着时,忽然听见身后人说,“必须要回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