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龄的孩子,周岁左右便会扶着小板凳走路,在一众长辈的鼓舞声中,迈出人生中第一个完整的步伐。
但陈东实不是。
他的童年里,父亲是模糊的,甚至可以忽略不计。母亲是具体的,丰沛的,就像她发达的泪腺,爱意笼罩、降临至每一寸骨血。
陈东实的小脚丫子还没站稳地面前,他就会扶着小板凳,一点点抬起小手,擦去女人眼底的泪水。他会说,母别哭,那时他还不会规范发音,“ma”读出来像“mu”,老母的称呼由此而来。
陈东实梦见她坐在老家的田埂上,编制着鸡篓,脚边是那头小牛,他习惯叫它“花儿”。“花儿”是头母牛,再养大些能卖得更贵,但花儿的结局也注定好了的,为了帮老母治病,陈东实没等它长大,便草草卖给了农场主。
“老母。。。。。。”三十岁的他顺着漫天萤火虫,穿过麦田,有无数飞花在舞。
女人坐在田边,一下下抚摸着那头小牛,她告诉怀里的孩子,有业力的人,死后会化作他最心爱的小动物,静静地守护着他。
三岁的小陈东实仰望天空,抱紧小牛,说,“我喜欢花儿,那阿母死后会变成花儿吗?”
女人衔着笑说,“会的,阿母以后会变成一头小牛,永远跟在你身后,陪你一直走下去。”
三十岁的陈东实在麦田中狂奔,泪如泉涌。慢点走,远方的路凶吉未卜,请你等等我。
让我再看你一眼,就一眼,让我替你再擦一次眼泪,最后一次。哪怕是最后一次。
我知道没有你的路会万分凶险,但我更害怕的是,你不在我身边。
这世间太多颠转因果,我盘桓潜行、步步见血,却还是放不下这思念情长。
“花儿。。。。。。。”陈东实抿着泪,重重摔倒在田野里,他翻过身,将头没入枕巾,触及到的,是一片刺骨的冰凉。
果然是梦。
陈东实猝然惊醒,泪淌了一脸,汗也淌了一身。
天微微发亮,照见他小麦色的脚踝。他坐起身,扯过件外套擦了把汗,扭头去浴室冲凉。
“谢谢你,好心人。”
陈东实洗完澡,还没擦干身,就瞥见信箱里弹出的短信。
他想了几秒,想起上回陪陈素茹去少管所看陈斌时,给陈素茹留了号码。这声“好心人”,实打实叫到他的心坎里,陈东实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并非真的一无是处。
“他今天出来了,谢谢你,陈师傅,您可真是个大善人。”电话那头的陈素茹喜不自胜,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冒着生机,“要不是您疏通打点,据说还要再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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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通打点。。。。。。。?”陈东实听得满脑袋问号,但很快应道,“啊对。。。。。。。出来就好,出来就好。。。。。。有空我就去看看斌儿。”
挂了电话,陈东实火速拨通李倩的号码。对方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似的,开门见山道:“是梁泽开的口,也不算走后门。陈斌是初犯,且暂时没具备成瘾性病理,又是未成年,所以按照规定,可以适当放宽首次拘留的时间,但如果再犯,就不单单是拘留这么简单了。”
果然是梁泽。陈东实粲然一笑,翻出某人的号码,在编辑框里输入一句“谢谢”,毫不犹豫地发送了出去。
许久没去公司报到,陈东实不得不在周会上露个脸。下楼时想到,车子好像快没油了,得绕道去趟加油站,给车子加点油。
陈东实一上车便在车座四周翻找,那加油卡被放在哪儿来着,他东塞西塞地给忘了。正当他往车座屁股底下检查时,头顶传来“噔噔”两声,有人在敲车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