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应春听出这意思了,嘲讽道:“要谈判就派使者来,瓦丹十二族那些自诩勇士的家伙龟缩不出,反倒推一个女人出来和谈,算什么?”
桑弥从怀中取出一方印玺:“瓦丹王印在我手中,我不是作为谁的妻子或女儿站在这里,而是作为王帐的主人,来与大烨的新君和谈。”
卫临风审视着她,她的眼睛像喀达岚湖一样沉静,不卑不亢地与他对视。
卫临风道:“赤鹿族愿意臣服,可不代表其他部族就会听话。”
桑弥依旧镇定:“我自有劝服他们的办法。瓦丹的土地不适合耕作,仅靠狩猎和放牧养不活多少族人,每到寒冬或灾年,我们只能饿着肚子南下抢掠。要不是活不下去,没有人愿意冒死打仗,要么战死,要么就是饿死、冻死、病死,如果卫将军生在草原,会怎么选?”
卫临风没有说话。
桑弥继续道:“从古至今,中原与草原的矛盾皆因资源纷争而起,我们需要粮食,你们需要马匹和矿产,我们就有合作的可能。”
卫临风沉默地盯了她许久,道:“我给你三日时间,让十二族递上降书,至于和谈事宜,我会上书澧京,请圣上决断。当然,如果你们想效仿兀真,耍诈降的手段……”
他将长槊一挥,削断了桑弥手中的白旗,冷声道:“朔西突骑会踏平草原,送你们去见喀达岚湖的水神。”
桑弥望着被枭首的白旗,淡然一笑,抬手按肩,向他施了个瓦丹的礼节。
“将军放心,桑弥从不食言。”
*
边境的战事就此告一段落,朔西和北疆的军队回到了关内。
捷报和瓦丹的降书先后送往澧京,赵松玄经过朝会商议,同意了谈判,准备派使者前往朔西,实地考察之后再谈互市事宜。
不管桑弥的臣服是真心还是假意,瓦丹和大烨交战这么多年,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间就信任彼此,朔西突骑和长平军仍要继续驻守边关,和谈的事也要慢慢地磨。
赵松玄对封赏犒军一事尤其上心,卫昭劳苦多年,早该封公,卫临风战功显赫,也当封侯。军中所有将士都要论功行赏,朝廷六部和军中都为这事忙得焦头烂额。
但胜仗之后的忙碌总是令人欢喜的,即使是谢幼旻这个懒蛋,被庞郁抓去干活时也勤快起来,逮着个人就炫耀:“什么,你怎么知道我有军功?没错没错,我和卫二一起攮死了兀真,当时情况是这样的……”
卫听澜却对封赏的事全无兴趣,他每天就窝在祝予怀的帐子里,和易鸣抢喂饭换药的活计。祝予怀自那夜拉开落月弓后,背上刚养好的伤又渗血了,可把他心疼坏了。
祝予怀对此很无奈,他的伤其实并不严重,但卫听澜这阵仗总让他怀疑自己得了绝症。
“濯青,”他不知第几次为难地劝,“我伤的只是后背,手上那点擦伤早就好了,我可以自己吃饭。”
卫听澜却护着碗:“那不行,你又救了我一命,不让我报恩的话,我夜里睡不着觉。”
易鸣蹲在帐子门口呵笑:“睡不着你就起来跑两圈,实在不行哐哐给自己两拳,我保证你睡得比谁都香。”
卫听澜瞟了祝予怀一眼,委屈地搁下了饭碗:“好吧,那我去给自己两拳。”
祝予怀:“……你等一下。”
卫听澜装模作样地耷着头,忽然被祝予怀捏住了下巴,抬起来仔仔细细地打量。
像小动物嗅到了什么值得怀疑的气息。
两人挨得极近,卫听澜心虚地加快了眨眼的速度:“怎么了?”
祝予怀轻笑一声,弹了下他的耳垂:“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装可怜。”
卫听澜的耳朵噌地一下蹿红了,活像被人踩住了尾巴:“我、我哪有……”
祝予怀觉得好笑:“别撒娇卖乖了,朔西正忙着筹备庆功宴,你倒天天赖在我这里不走,你父兄知道了要怎么想?”
卫听澜小声嘀咕:“反正他们早就知道了……”
恰这时,外头常驷提着声喊:“小公子呢?小公子又躲哪儿偷懒去了?”
“听到没有?”祝予怀拍了拍卫听澜的脑袋,“都派人来叫你了。”
卫听澜哼唧了一声,只得不情不愿地出了营帐,跟着常驷走了。
常驷把他领到了卫临风面前,原来是要他挑庆功宴上穿的衣服。
卫临风随手拣了几件塞给他,一边念叨:“让你来一趟还真不容易,今天就好好捯饬捯饬,把这些衣服都试一遍,别总想着往回跑。你天天赖在人家帐子里,好些事都不方便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