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利如谢逢野,半个字都没能还回去。
风过指尖,递出的纸钱没有人接下,谢逢野手臂抬在身前没有动静。
见鬼了。
他听不到这人的心声,也瞧不见他的过往……
天道定言谢逢野是冥王绝非虚话,自他有了神魂开始,便能听天地万物。
世界嘈杂徒增心烦,天道顺带施恩给了两双眼睛和两对耳朵,一双辨实,一对证虚。
谢逢野听那执念,也看那过往。
他见过口诵经文的极恶之人,也瞧过背满杀业的大善之人。
偏这本事同神骨一道入体数年过去早已融入魂台,除非谢逢野身死魂销,否则就算青岁封了他的灵力也消不掉。
可面前这个人,身上什么都看不见,除此皮相,其余无法深究。
他一出现,就只身挡住了过往千万年天道对谢逢野降下的惩罚和奖赏。
冥王破天荒地没世面起来,多瞧几遍,还是什么都没有。
好怪。
“谢公子。”那青年似乎毫不在意被奇怪的男人盯着看,脸上笑容像泥塑一般稳定且强大,“你还有事吗?”
“听闻百安城俞氏富可敌国,劳动少爷你当面提着区区一条街的产业,我实在脸上有光。”谢逢野不咸不淡地讲完。
他此来人间特意选的百安城,大概知道些城中事宜,只记得签下租契的时候,那房东明明是个老头。
“那位是府里的管家。”
“这样啊,还不知少爷姓名。”谢逢野把双手背到后面,悬腕点破指尖挤出个血珠,思索着要怎么收拾这个小白脸。
青岁降罚于他说不到生死关头不得使用法力,后经过实践得出,他能用的法力高低取决于当下放了多少血。
“俞,俞思化,田心、人匕。”
“思君不见,难化忧思,好名字。”谢逢野夸赞着收手,掌心落下薄纸一张。
“多谢夸奖。”俞思化重新挽好袖子,大有准备回去接着干活无空闲聊的送客之意,“今日忙乱不能礼待客人,改日定请谢公子品茶。”
“改日不如撞日,我是个心大的,最喜欢交朋友。”谢逢野说话间,目光越过俞思化往里看,见桌椅柜台都安置妥当,看来是铁了心要在这做生意,他干脆迈开脚,两三步就扶上门框。
他闲聊道:“你这全是黑白两色,怎不见喜庆点的,弄些鲜艳物件扎纸?”
“既是做丧事生意,便不用那么喜庆了吧。”俞思化侧身一步,挡住了谢逢野的视线,“倒是谢公子英姿出尘,何以守在这一亩三分地开姻缘店?”
谢逢野手还按在门框上,感受掌心丹符融契于这间屋院。
神仙不能对凡人出手这是铁律,更是不世天的红线。
但谢逢野就喜欢踩着这条红线做事,他要看看这俞公子身后是哪位仙君庇护,竟连心声都挡了。
若俞思化是青岁派来做监视的傀儡,今日就让他暴毙。
鬼神很擅长乱人心智,若他只是一介凡人,那受此鬼符驱策,今后也能少听点唠叨发自内心尊重谢逢野这个邻居。
毕竟俞思化长得就很像爱说道理的人,而谢逢野最讨厌的就是听道理讲规矩。
至于俞思化这个问题,他回答:“没什么,不过内子走丢了,我弄个小院等他回来,我跟俞公子比不了,没那发家致富的志向,连死人生意都做。”
人死了就是死了,肉身归于天地,神魂纳入幽都,罪罚过后重头来过。
作为冥王,谢逢野是十分厌恶丧事生意的,往生者压根用不到这些东西,不过是在世之人给自己一个慰藉,乃至虚荣。
他光明正大且神态自然地说把老婆弄丢了这件事,顺带暗讽一回俞思化身上的商人气息。
“谢公子如此疯子,想来尊夫人定是位倾城佳人。”俞思化听过之后面上神色没有什么起伏,依旧礼貌。
对此,谢逢野骄傲地扬起脑袋。
俞思化微蹙起眉,略显苦恼:“只是,四海辽阔,谢公子不去外出寻找,反而在原地苦等。不知,谢公子这是刻舟求剑,还是心意不够?”